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拎著半瓶子酒從樓梯處走上來, 他一頭亂發,連眼睛都遮得看不太清,走路拖拖拉拉搖搖晃晃, 嘴裡好像在罵樓道口有人在曬被子,擋了他的路。
顧平安隻想先調查一下方啟的下落, 她覺得也可能是誤會,那孩子也許真的隻是轉學了。
可擇韭菜的大姨特彆熱心腸, 馬上對那醉鬼說:“方德,這姑娘找你家方啟,說是有東西要給他。”
方德拎著酒瓶子靠在牆上,伸手撩了撩頭發,朝顧平安這邊看過來。
還沒等顧平安問呢,他手一伸:“什麼東西,給我吧!”
方德說話還算清楚, 但顧平安不可能就這麼給他啊,“方啟人呢?他朋友委托我親手交給他!”
“他轉學了,不回來了!”
方德說著擺擺手, 也沒非讓顧平安把東西給他,人家摸到207門口,拿鑰匙捅了半天, 也沒能把門打開。
顧平安就在他身後問:“方啟轉到哪兒去了?剛才這位阿姨說他去他媽媽那裡了,能給我個地址嗎?”
“誰說去他媽哪兒了?”方德轉過身靠在門上,不耐煩地揮著手, “他去海南了, 那邊去了就落戶,還給錢呢,他跟著親戚去的, 以後都不回來了,彆來找他了!”
顧平安皺眉,居然又冒出另一種說法:“方德,你一開始說他轉學了,他老師說他生病了,你鄰居又說他去他媽那兒了,現在你又改了口,請問你到底幾個兒子?方啟會分身術嗎?四處亂跑!”
方德被她的疾言厲色震住,這才認真打量顧平安,見她白襯衣黑褲,打扮利索,一臉嚴肅,不由道:“你是小啟學校的老師?他……他是病了,一開始病了,我就跟老師說要去給他看病嘛,結果他說不想在豫東待了,正好我有親戚要去海南,我就問他去不去,他挺樂意的,我說那就轉學去海南吧!反正他媽也不管他。”
顧平安皺眉,“那為什麼又說去找他媽了?”
擇韭菜的大姨起身道:“這可不是我瞎說!就是他自己說的。”
她說著指指桌子旁邊:“那天我看他在這兒躺著,就問他方啟呢?平時方啟在家,還會把他拖進屋裡,給他收拾乾淨。路過的老張媳婦就笑著說,那孩子是不是找他媽去了,方德就說是!找他媽去了,不回來了!”
大姨說完就質問方德:“這話是不是你說的?我可沒編排你!”
方德揉著額頭,似乎想不起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但還是說:“可能喝多了吧,彆人問什麼我都說是!我跟他媽早不聯係了,他媽也不樂意要他這個拖油瓶,怎麼可能去他媽那兒,再說他都十六了,再過幾年都能娶媳婦了,還找什麼媽啊。”
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一個醉鬼隨口應付了一句,被大家當了真。
可顧平安想到那個小盒子裡的錢,還是覺得奇怪,問道:“方啟得了什麼病?”
“就是感冒,挺嚴重的!不過好得快,很快就好了,我就送他去海南了。”
“海南哪裡?跟哪個親戚走的,親戚是不是豫東人?地址在哪兒?我去核實一下。”
一聽顧平安要細查,方德瞬間門暴躁起來:“跟你們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輟學,是轉學去海南了,人家海南那邊也有學校,你們能不能彆操心了,煩不煩?”
顧平安見他一直提海南,十分無語,現在通訊不方便,有些人失蹤了可能都沒人發現得了。
像李倉李貴死了,他們不就是說去南邊了去深圳了嗎?好像一杆子支出去,彆人就沒法查了。
“他畢竟還是學校的學生,我們要核實一下他是否有大人陪同,去了海南是不是有學上,難道孩子走了,你們就不聯係了嗎?電話沒有,住址總有吧?就算沒有,誰跟他一起走的,你都不知道?”
“對,我不知道!在我眼裡他是大人了,他自己管自己吧!”
方德說完轉回頭去接著開門,鼓搗半天終於打開了,顧平安趁機往裡邊看了一眼,很亂,非常亂,地上的鞋子這一隻哪兒一隻,桌上放著的餅不知道多少天了,四邊都翹了。
桌子旁邊的酒瓶子都堆成了山!
砰的一聲,方德把門關上了。
那大姨就小聲跟顧平安說:“他是這樣的,丟了工作,整天喝個爛醉。平時都是方啟照顧他,那孩子自己會做飯,會洗衣服,還會縫扣子,能乾著呢。他爸喝多了就愛罵人打人,發起酒瘋來嚇人著呢,這樓裡都沒人敢跟他家打交道。”
這時旁邊一戶也打開門,大概是在裡邊聽半天了,這屋的阿姨吐槽:“那孩子是真可憐,他爸喝多了就打他,我都不敢讓我家小勇跟他玩,走了挺好的,離了他爸,沒準人家還能輕鬆點。”
韭菜大姨也感歎起來:“也對,那麼能乾又懂事的孩子,走哪兒也能混碗飯吃,不過聽說海南省是剛成立的,在天邊邊呢,恐怕這輩子是不打算回來了。”
這大姨又讓顧平安先把東西放下,顧平安隻說等方德清醒的時候再來,結果人家說:“他清醒的時候可不多!”
顧平安離了筒子樓,又拿出那個小盒子研究起來,真就是個鉛筆盒,裡邊各種麵值的錢,對孩子來說這錢不算少,真去海南,能不帶上?再說關帝廟離他家也不遠,走路的話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顧平安看看表,先回了刑偵隊,她把案情跟黎旭說了,黎旭一時也拿不準,“你怎麼看?這孩子也跟李貴一樣被殺了?”
“我希望不是,但確實很奇怪,再說方德也確實有暴力傾向,樓裡的人都見過他打孩子,聽說罵得也很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