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自帶女性天生的柔軟,因強拗著一股疏離冷冰,導致春水變山泉,一瞬間將困住他思緒的酒勁掃光。
程越生一時無言。
李方長靠在駕駛座車座上,等待使他無聊,手指敲著方向盤。
可這通電話又讓他生出幾分興趣,頻頻往內視鏡裡瞧老總的臉色。
連接的藍牙音響裡這會兒在放張學友的《情網》。
程越生感受到一道時有時無的窺探目光,在李方長下一道眼神窺來時,眼皮一掀,看進反光的內視鏡。
李方長見鬼一樣,嚇了一跳,很是努力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開眼。
程越生像被人瞧見了什麼隱私似的,心裡一煩,沒頭沒腦的朝電話裡問了一句:「吃飯沒?」
聽筒那邊的人送了他一句「管好你自己」,並不想跟他說無聊的廢話,也不想跟他玩文字遊戲,直接撂了電話。
他怔了下,懊惱地將手機扔到一邊。
回想那五個字,居然琢磨了一晌,是要他管好自己各吃的各飯?還是管好自己彆找她?
那邊兩道身影從亮如白晝的單元大廳裡出來,雍容的女人牽著小孩。
發現不是保姆來送,程越生無法,不得不下車。
他姑媽程婉黎遠遠看著他,眯了眯眼睛,既是打量也是預警。
程婉黎年及六十,白鬢染黑,保養得好,瞧著比真實年齡年輕十歲也不誇張。
程之兗沉浸在離開姑婆家的不舍中,看見他爸時,又高興又難過,被兩種情緒搞得小臉堆滿複雜的糾結。
他上前抱了抱爸爸的腿,說:「我的好爸爸,想死你啦!」
轉頭又要跟姑婆說再見,搖著小手滿眼淚花。
哎,他歎氣。
程婉黎半彎下身,挨了挨小家夥的臉,「兗兗,你先上車坐一會兒,我跟你爸爸說會兒話。」
程越生打開車門,程之兗手腳並用地爬進車裡,李方長很有眼力見地升起四扇車窗。
程婉黎抱起雙臂,程越生無奈地笑了下,該來的總會來。
程婉黎對他滿身煙酒味很不滿,無非是老一套,指責他沒個當爹的樣,這回語氣格外的衝,恨不得一句話撒兩份氣。
程越生照單全收。
程婉黎見他油鹽不進的老油條樣,更來氣了:「你少跟我裝聾作啞,誰不知道你在我麵前假裝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轉身就是滿腹主意。」
「您吃炸藥了?」
「我吃遊艇的發動機了!」
懂了,敢情是因為這事兒。
「你是不是錢多沒處花?」程婉黎見他無動於衷,開始扮上了,掩了掩眼角不存在的淚花,「這些年我跟你說的,你是一句也不聽。程家現在就你一個獨苗苗了,雖說你有了下一代,但你這輩子還很長,老跟過去的人糾纏算什麼?程家現在就我能說你幾句,你還照樣我行我素,我管不了你,我以後下去怎麼跟他們交代?」
這些話程越生聽得耳朵起繭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見他一副皮厚不怕油炸的樣子,程婉黎氣急之時下猛藥,「你這樣,你……你對得起家生?!」
見程越生臉色猛地一變,程婉黎心道不好,這藥猛過頭了,及時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