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了解任府職務分配後,念珠把沉默的青年帶到北院。
“喏,這是分配給你的事兒,小姐現下剛剛入府,什麼清省的事兒也輪不到你。”
青年現下已經渾身上下洗了一通,露出原本俊朗的臉頰和手臂上肌理分明的線條,她忍不住多瞧兩眼,又有些害臊。
青年沉默點頭,幾乎木訥的拿了掃帚開始清掃。
念珠咬咬唇,心裡一陣沒來由的失落。
待念珠一走,一旁幾個閒散的奴仆也都圍上來。
一人嘬牙痞笑道:“小子新來的罷!有什麼孝敬給大爺幾個打打牙祭?”說著要動手摸他身上口袋。
他低頭喑啞道:“有。”
幾人哈哈大笑,領頭的湊近,攤開手無賴笑道:“給爺爺拿過來——”
話沒說完眼前一黑,他給結結實實的一拳打翻在地,兩顆牙劃出一道弧度飛落在地上,血沫子順著嘴角流下。
青年抬起頭,露出陰鷙冷漠的黑眸。
內院裡,任豐年同路氏好容易等來了任老爺。路氏美眸裡泛起淚意,瞧見他一邊微笑一邊落下淚來。任老爺本來也兩年不曾見到妻子,加上家業繁忙,又美妾在旁,多少有些生疏。隻是瞧見路氏落淚,卻似是想起了甚麼往事,不由快步上前把她半攬在懷裡。
任老爺將將而立之年,身材高大,瞧著龍精虎猛,同路氏抱在一起卻似一對兒璧人,叫人瞧了忍不住會心一笑。
抱了一會兒才鬆開,路氏白皙的臉頰不由泛起紅暈,一旁的任豐年早就忍不住撲到任老爺的懷裡,淚光一閃而過:“爹爹,阿辭好想你!”
任豪嗬嗬一笑,一把抱過她掂了掂,大手揉揉她細軟的黑發笑道:“阿辭也長大些了。”
任豪把躲在他身後的小女孩拉過來,牽著她嫩白的小手笑嗬嗬同任豐年道:“這是妹妹,往後你兩要好好處著,切不能欺負妹妹,她自小體弱些,你可要多讓著她。”
那小女孩親密無間依偎在任豪懷裡,掀起眼皮對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轉而又埋首在任豪懷裡蹭兩下。
任豐年沉默一下,一字一頓道:“不、要。”
任豪以為她在耍小孩脾氣,不由皺了濃眉訓道:“不可!你也是當姐姐的人了,怎麼比你妹妹還不懂事些!你在老家多年,給你娘親縱到不懂禮數也是有的,往後不可如此。”
任豐年抬起頭,早已淚流滿麵,她一把推開任老爺的手,尖銳的喘息一聲憎惡道:“子不教父之過!我從出生便少見爹爹,如今不懂事與我娘何乾?爹爹寧可疼愛一個賤妾生的庶出女兒,也要這般對我?!”
任豪聽到“賤妾”“庶出”二詞胸中火氣大盛,一把甩開路氏拽著他袖口的手,對著大女兒多年不見有些陌生的小臉想也不想便抽下去,發出清脆響亮的皮肉聲響聲。
懷裡的小閨女似是給嚇著了,她把腦袋埋在爹爹懷裡抽泣委屈道:“我阿娘不是賤妾!”任豪顧不得其他,隻哦哦的抱了她哄。
任豐年被抽的斜摔在地上,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她也不哭了,站起來擦乾眼淚,擠出一絲難堪的笑容:“我同娘親從長安到平遙,不知多少裡遠,再累再苦也不覺累,因為我想念那個小時候把我抱在肩上騎大馬,帶我蕩秋千的爹爹。心裡頭隻期盼著,能再同爹爹生活在一塊兒便好了,我新學的古琴,新畫的牡丹花都拿與他瞧。可是才發現,隻我一人記著,爹爹卻成了旁人的爹爹,不疼我了。”
她發怔道:“那我也不要你。”
任豪被她說的一張臉漲紅,想起多年前的日子,眼裡莫名酸澀起來,伸出手想要拉她,卻給她一把打開。小女孩的手勁本不大,這次卻像是使了渾身的狠勁兒。
任豐年扭頭便跑了,下人想攔著,隻她年紀小身子靈活,又是大小姐,隻不敢硬來,卻叫人跑沒影兒了。
路氏強自撐著不倒下,支著紅木桌子對幾個丫頭道:“還不快去找小姐!”
任豐年不知跑了多久,茫茫然跌跌撞撞憑著滿心怨怒竟跑出很遠,等回過神來,發現四周荒蕪一片,院子皆是陋室,也無甚花草種植。她喘息兩聲,顧不得略微裸|露在外的一截白膩的小腿,跪在光禿禿無枝葉的大樹下獨自難過。
李琨收拾完屋子,正要出門,卻發現一個小姑娘蹲坐在樹下,一雙大大的杏眼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微微下垂,看上去無辜又迷茫。他心中微微一動,原地站著瞧向她露出的一截漂亮豐滿的小腿肚,再往下看,精致小巧的繡鞋上染上斑斑汙濁。
哭了半日,也不見有人來找她,心裡更難過了,肚子也餓的受不了,又不願主動認輸,心中難堪至極。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她受驚猛然回頭,卻見有人雙眸沉寂站在樹下,仔細一瞧才發覺是那個乞丐,先下算是得了她的恩,成了府裡的小廝,不由麵無表情發出一聲嗤笑,旁人都得了好兒,隻她一個越過越不好。
小廝的聲音有些低沉:“小姐不若進屋坐,寒酸不過淋雨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