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小姐歸了家,便給路氏禁足半月,因著她沒有按時把任想容帶回去。任豐年隻覺得冤,任想容自己跑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去,害得她好找,怎麼反倒成了她的錯?任想容倒是活蹦亂跳的同任豪撒嬌,她卻給關在屋子裡抄書,氣個半死。
不過說是禁足,卻沒禁滿三日,任豪來正院用膳時便勸著路氏把她放了出來。他不是不讚同路氏的法子,要養出規矩來,這樣做卻是不錯的了。他知道路氏怕想容丟了,也是愛寵二女兒的結果。但是前頭任豐年一病,他如今也有些舍不得了,若是再悶出病來便不好了。
任豐年給放了出來,心裡高興著,自然也想通了,隻黏在路氏身邊撒嬌。自己的娘親她自己知道,路氏哪裡能是真兒個為了任想容罰她?做做樣子罷了,省的叫人往外亂傳話。院子裡這些下人的口舌可是相當不好管教,用再嚴厲的手法,也保不齊他們暗地裡說小話,隻能從根本上杜絕這樣的可能性。
任豐年日日在府裡,其實也沒有大事兒可做,隻由著路氏手把手教了怎麼管家,接著便是修身養性了。
管家的事兒路氏是得了任老爺首肯的,畢竟任豐年出了年也是十多歲的小姑娘了,他們家又不是官家人,不用籌備著十五歲之後等選秀的事體,現下局勢未定,即便不找親家也要學著管家了,不然等任豐年嫁了,才知道什麼是山窮水儘。
路氏管家的手法很有一套,可以說是恩威並施又不失風度涵養,日常時候也盯得緊,不給手下的仆從空子鑽,每季都照著名冊發賞錢,提拔得力的。最厲害的是路氏手下的幾個丫鬟,碧翠走了還有玉芝青杳和紫黛三個,都是跟了路氏十幾年的忠仆,為路氏解了不少憂。
路氏把玉芝叫到身邊來,把她給了任豐年。玉芝是除了碧翠以外最得力的,而任豐年身邊正缺精明強乾有主意的婢女。念珠和佛印雖好,卻時常沒注意,現下有了玉芝也好教會她們更多的東西。
若說是為了幾年後出嫁做功夫,路氏少說也要把手頭好管些的鋪子給任豐年管著,可路氏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自己的女兒她怎能不了解?任豐年本就不精明,彆看她氣焰大,給人哄一哄就軟下來,隻現下這些家中雜事也夠她受的。
再則便是修身養性了。路氏修身養性的法子很簡單,便是把任豐年關在屋子裡不準出門,並不是禁足她,這期間管家事也多有接觸,愛書畫也可隨意,隻就是不能出門亂轉。
任豐年給關在屋子裡一月多,路氏在這期間沒少來瞧她,調理身子的中藥也每日掐著點兒送進屋裡頭。
路氏現下要從正院裡,走來小院裡瞧她了。這個小院是過了年後任老爺給女兒挑的,女孩子長大了便不能依附著母親棲息了,總是要學著自己管理院子的。
任豐年靠在榻上看著遊記,有些悶悶不樂的,彆說出門了,便是外頭的花園她也去不了,在房裡雖有事做,卻仍舊有一團火氣憋在胸腔裡,直叫她想大發脾氣。
路氏瞧見了,便屏退了奴婢們,緩步來到女兒身邊,給她理理黑軟的發絲。
路氏柔和道:“阿辭是責怪娘親嗎?同娘說說話好麼?”
任豐年對著這樣的娘親實在發不出脾氣,隻側了身背對她,老半天實在不甘心,蹦出一句:“娘看任想容!她不過比我小一歲多些,如今也快十歲了,不是仍舊這樣,前幾天還同幾個手帕交一道出去玩兒。半月後的生辰現下便大操大辦起來,我又、我又憑什麼日日要圈在屋裡學規矩、吃苦藥、管家事!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些!”
路氏輕輕歎氣,柔和道:“阿辭,假如你隻有那點為自己開解的小聰明,卻不懂用功,即便是娘親給你尋了好人家,你不懂那些,依舊會過得很苦。”
“你娘我啊,便是懂得了許多,仍舊過得不算如意,你想想,若是你身子不好,沒有最基本的耐性,不會管家事,不懂禮儀規矩,到頭來你隻能同想容,還有那幾個女孩子做鄰居了。”
路氏的話不是危言聳聽,任家本就不是大門戶,隻算平遙一地的新貴人家而已,聯姻的對象本就有限製,若是任豐年沒有拿得出手的,恐怕嫁的比身為得寵庶女任想容也好不了多少,真有可能到時候當了對門鄰裡。而以任豐年從小在外祖父母那頭官眷堆裡長大的女兒家來說,最終淪落到嫁的比任想容這個賤妾生的庶出女好不了多少,實在是恥辱。
任豐年被說服了一半,還嘴硬:“但是娘親有得力的丫鬟和管事啊,我又沒那麼蠢,身體也算好,怎麼樣都不會變成……”
路氏打斷她的話:“阿辭,隻有你自己不會背叛自己,旁人的話,即使是娘親和父親也會離開你。沒有我們,在他們眼裡你根本沒有威信可言。”
任豐年抿了嘴,正過身子來。
又過了三個月,任豐年在屋子裡四個多月了,性子著實沉澱了一些,平日裡火爆的脾氣也有所收斂。每日琴棋書畫管家吃藥,日子過得就像她在長安的外祖母。
原本路氏想要總共留她半年,再放出去鬆快鬆快的,奈何她收到了給任豐年的一張請帖,和刁家姑娘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