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頂,鶴居。
上方是一碧如洗的澄空,下方則是倒映著雲影、同樣清澈的廣袤湖泊。
何等靜謐如畫的美景,卻突然被“呼啦”一片聲音打破。
眨眼間,數不清的黑白影子從一旁的竹舍中湧出,或展翅騰飛,或滑翔入水,撒歡一般撥水打轉。
那飄逸的身形、自成的仙意,讓人禁不住感慨這便是仙鶴所能展現出來的姿態。
然而,這幅壯觀的畫麵隻是讓湖泊周圍的弟子抬了抬頭,因為早就習以為常,他們隻看了幾眼,就又做自己手上的事去了。
因此他們完全沒發現,有一隻格外靈動的仙鶴脫離了大部隊,獨自站在竹舍的籬笆旁,與同類格格不入。
她又回來了。
此時此刻,玄露仰頭望天,屬於一隻鶴的清澈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通人性的震驚與——
憤慨。
玄露從沒想過自己能在那樣的重創下再次睜開眼,更沒想過……睜開眼後,看到的是熟悉的鶴居。
胸口好似餘韻的疼痛告訴她這不是幻覺。上一秒,她倒在那人懷裡失去意識,下一秒,她就回到了這裡。
淦哦,重開。
玄露還有一百句臟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水頂,鶴居,竹舍。
這裡是修真界三大宗之一的清蘊宗,其禦靈峰上用來飼養仙鶴的地方。
也是她穿書以後,生活過上百年的地方。
該說幸好這次沒從蛋開始嗎?不然又要傻等上個百年,才能成長為跟在清蘊宗弟子身邊的靈鶴……
那,現在是什麼時候?
玄露垂頭便能看見自己纖長的腳和豐滿的羽毛,心知肯定不是羽翼未豐的幼鶴時期了,且身體完全是仙鶴的狀態,不能化作人形,所以也肯定不是能化形的時候。
那便不能隨意找個弟子打聽了。
想到這裡,玄露張望了一圈。她剛剛看見了不少熟悉的仙鶴麵孔,但因為仙鶴壽命極長,不出意外幾百年內都是同一群小夥伴,難以分辨具體的時間。
所以還是得從仙門弟子身上找點線索……
盼什麼來什麼,談話聲由遠及近,幾個負責鶴居清掃的弟子結伴走來。
要是在這裡被發現會被趕到湖裡,玄露輕巧地躲到竹林後,仰起頭,仔細聆聽他們說的內容。
“今日的問仙典儀你們去看了嗎?據說這次有好幾個天資卓絕的……”
“哪有空啊,真要去了竹舍都洗不完。”
“明日起就要測靈根了,測完靈根便是入門大會,大會要進行三日,要不我們乾快點,到時候去湊個熱鬨?”
“……”
玄露在一旁安靜地聽完,一時有些怔愣。
她記起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男主上山的日子。
不出意外,不久之後,她就可以見到男主了。
嗯……男主……
說到“男主”這個詞,玄露就不禁想起自己辛酸的上一輪穿書。
玄露本就是一隻仙鶴,準確地說是靈鶴,還是已經能化成人形的那種,在原本的世界被敵人暗算,等再次醒來,她就發現自己換了一個世界,還變成了一顆仙鶴蛋。
隨著破殼、成長,她發現這個世界同樣靈氣充足,但這裡的仙鶴竟然與人類修士在一起生活,還能當修士的坐騎幫手什麼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驕傲的仙鶴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發現了這一點的玄露本想撂挑子走人,找個清淨地方獨自修行,但當她跨出清蘊宗地界的時候,腦海裡就突然闖入了一個聲音。
【任務:保護男主存活。】
【最終獎勵:離開(本世界)。】
【任務限定時間:永不失效。】
聽到這個聲音,玄露心態變得嚴肅起來。作為一隻修行高深的仙鶴,她一下子就發現這道聲音不是出自於“心魔”或者什麼奇怪的靈器,而是“天道”。
天道,是一個世界裡最為基礎,也是最為嚴苛的限製。
於是玄露當場折返回雲水頂,決定完成天道給予的任務。
但這之前她想問問:這書的男主是誰?
是的,玄露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本書裡,但她完全不知道這個有幸被自己保護的“男主”姓甚名誰,身處何方。
不過問題不大。
自那五十年後,她找到了自己覺得是“男主”的人,勤勤懇懇地跟在對方身邊。結果又五十年後,一名叫沈宴淮的弟子來到清蘊宗,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男主“沈宴淮”已出現。】
【獎勵書籍:《入魔》。】
靠!!!
縱使隔了那麼久,玄露也無法忘記自己那時候的心情,簡直可以說是嗶了狗。
她幾乎顫抖著把書讀完,把劇情記住,然後開始了漫長的征程。
她成功了,但又好像失敗了。
失敗的結果玄露想過很多種,唯一沒想過的,就是像現在這樣……
現在,她又一次回來了,回到了沈宴淮剛剛上山的時候。
哪怕時隔這麼久,她的記憶也從未消磨過,在能化形說話後,她氣不過自己找錯了人,纏著沈宴淮問了好幾遍他到底什麼時候上的山,得到的回答與《入魔》出現的日子一致——在問仙典儀這天。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雲水頂,玄露的眼底流露出一絲茫然。
她明明成功保護了沈宴淮,替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擊,雖然沒法看到沈宴淮接下來會怎麼做,但她可以肯定,其他招數危及不到沈宴淮的性命了。
不是她無腦吹捧這個與她相伴許久關係密切的男人,而是她無條件相信對方。
這個男人可是魔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