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所名為落瀑閣,一間主屋附帶南北兩間臥房,院子很大,東南角是特意設置的籬笆和竹舍,用於圈住靈獸。
比起問劍峰喜歡將弟子安排得規規矩矩、屋舍也鱗次櫛比,禦靈峰因著功法的特殊,每人都分到了自己獨有的一塊地方。玄露隨意一想就明白了:這是為方便各弟子照料自己的禦從靈獸。畢竟,靈獸屬獸,都是要劃自個兒地盤的,再溫馴,氣場氣味都不好相容。
因此,各個住所離得不一定很遠,但肯定不能算近。
玄露看著禦靈峰為沈宴淮安排的住處,心底暗暗肯首。
的確不錯,恰好是禦靈峰隱秘的山腰裡,依山傍水景色優良,不說方便仙鶴喝水和到水裡找零嘴吃,就說地方僻靜利於修煉,也比上一世強上太多。
她記得很清楚……上輩子,沈宴淮就是跟問劍峰的弟子走得太近了,很早被發現了半魔體質,消息流傳之快,連一點掩蓋的時機都沒找到。
玄露看向正在與鶴居弟子說話的沈宴淮,心道這次應該能再堅持久一點了吧?
也不一定。
她很快反駁了自己,既然她這麼躲都躲不開任務,那,沈宴淮的命運,想必也難以逃脫。
玄露不禁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沈宴淮,過不了兩年,她就要再一次看對方被驅逐下山了……
沈宴淮對目光一向敏銳,此刻稍稍回頭,玄露受驚,立刻朝另一邊扭頭,拍拍翅膀,脖頸前胸的毛炸了一炸,瞬息便服帖了。
少年眉梢都染上笑意,而後轉過頭去,對著鶴居弟子道:“師兄們說的我都明白了,多謝提醒。”
鶴居弟子點頭,“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師弟了。這兩日你便先熟悉熟悉禦靈峰,等到了時間就開始聽課修煉,屆時會有師姐師兄帶你的。”
說完,他像是想起什麼,從袖中拿出一塊牌子,“對了,還有此物。”
沈宴淮臉上流露出一絲好奇,“這是……”
牌子是圓形白玉樣式,晶瑩鏤空,雕花刻葉,好看得很,玄露對它很是熟悉,知道這是仙鶴用的玉牌。
沈宴淮受逐下山之前,這塊牌子都一直掛在她身上。
“這是仙鶴所佩的玉牌,弟子們將此牌戴到供自己乘坐的鶴身上,可在宗內任意飛行,以免被鶴居的誤認捉去。”
鶴居弟子把玉牌遞給沈宴淮,又遲疑,“你……這麼多鶴,得選一隻作為信使坐騎戴牌才行。”
沈宴淮順和地應下,“好。”
鶴居弟子:“用的方法也很簡單,你給選中的鶴取個名,再將名寫在玉牌上,給它戴上,就行了。”
沈宴淮輕輕摩挲了一下柔暖的玉,目光一直落在手心,一時看不出他有沒有選定的目標。
頓了片刻,一名鶴居弟子又拿出一本小冊子。
“依著禦靈峰的習慣,每隻靈獸都是要取名的。你將取好的名字謄寫在冊,再待峰主授課,從他那領得禦靈環即可。”
冊子是折子式的,可以直接拉開成很長的一張。沈宴淮接過翻了翻,每頁都由朱筆畫了符,和大片空白相配,很有美感。
玄露將這些收入眼中,心底思索著,禦靈環……這東西她倒是沒怎麼見過。
但沒見過,不代表一無所知,似乎是禦靈峰弟子給自己的靈獸戴的束環,和玉牌有異曲同工之效,但約束力更強——她曾經頂多和問劍峰其他弟子的鶴廝混一下,禦靈峰上的靈獸,還真沒接觸過幾個。
顯然,禦靈峰對弟子自身的安危和禦獸的能力很是看重。
也不知她有了玉牌,還要不要戴這個環了。
玄露咂嘴,無所謂,這些東西還束不住她,頂多好看罷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起名字的問題……
玄露悄悄觀望著沈宴淮,眼前這名音容兼美,氣質出眾的少年,未來震懾一方的魔尊,在這種小事上向來不拘小節。
也就是,並不會在這方麵多用心。
她很難忘記上一世對方給自己起的名字——其實大部分弟子也都那麼起,朗朗上口的,好叫的,像小貓小狗似的。
阿露。
相比那些阿白阿黑,小花小草什麼的,阿露也算是有點內涵了,何況還和她本名重複一個字,勉強過得去。
但,這人就算給他起了名,也從未好好叫過,隻是簡單稱她為“小鶴”,聽起來親昵,就像對看門犬呼作“狗兒”,對狸奴稱作“貓兒”一樣。
重來一次,她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取跟上次一樣的名字,但也不抱什麼希望了……
名字嘛,一個代號罷了。
玄露這旁安撫著自己,同時也對沈宴淮這次要取十五個名字表示不忍直視。
鶴居弟子走了,偌大的地方隻剩沈宴淮與十五隻仙鶴。
沈宴淮在青石鋪就的地麵緩緩走了幾步,拿著玉牌來到玄露麵前。
她就知道。
玄露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接下來的話,她都記得。
“時候尚早,唯見晨時朝露,明澈純淨……這般佳景,可取一字。”
披拂曦光的少年,笑著對她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可下一刻,少年話題驟然一轉,吐出了從未有過的字眼。
“然朝露短促極易消逝,隻增傷悲,不若再添一字,湊個好寓意。”
他稍一停頓,作思索狀,“……玄。”
“有‘赤黑’之意,亦有‘悠遠’之說。如此搭配,才算個好名字。”
在玄露驚愕的目光中,沈宴淮像是沒有察覺她怪異的反應,唇角輕勾,目光溫和到了極致:
“便叫你‘玄露’,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