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當過坐騎和送書信的,傳口信也是變人之後的事,現在她一隻仙鶴,該怎麼告訴倆人沈宴淮已經引氣入體了?
果然,下一刻,孟和詢問:“咦,你是來給沈師弟傳信的嗎?”
方啟則觀察道:“它身上沒有信囊。”
頂著兩人的注視,玄露硬著頭皮用爪子扒了扒地,作出要飛的姿態,試圖讓他們明白跟她走。
奈何清蘊宗的仙鶴一向都是很規矩地送書信,還沒有過傳口信的鶴,兩人實在沒理解玄露的意思,還猜測道:“是不是出來玩,偶然找到我們了?”
交流失敗,玄露氣絕,氣勢洶洶地朝兩人走去。方啟的銀狼看見她頗具威脅的動作,呲牙低吼了兩聲,玄露一瞪,那吼聲立馬轉音變成細弱的嗷嗷。
方啟還在詫異自己的銀狼怎麼突然弱勢了下來,這邊玄露已經尖嘴一張,叼住了孟和的袖子。
“哎哎!哎……彆扯……”孟和被拉得一個踉蹌,完全沒想到一隻仙鶴有這麼大的勁,好在他終於明白了,“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是來叫我們的吧?”
玄露鬆嘴,點了點頭。
孟和惆悵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揪出褶的袖子,問:“莫不是沈師弟遇見什麼麻煩了?”
麻煩?也不算吧,但眼下也隻能這麼說了。
於是玄露又點了點頭。
“那得趕緊去看看。”孟和忙收起自己的靈獸,轉頭對方啟笑道:“我這幾天還說呢,沈師弟那邊怎麼一直沒動靜,還在想那小子修煉得難道那麼順利?”
方啟:“彆說這麼多了,快去看看。”
不多時,兩人一鶴來到落瀑閣。
沈宴淮仍倚在牆邊看著書,簷下的陰影為他遮下一片陰涼,遠處的樹影映在牆上,被風不停撩動著。
少年好似完全沒注意到院子裡的動靜,入神地翻閱書本,直到孟和走近出聲,才抬起頭來,露出一臉迷茫。
“孟師兄?”
他看看孟和,又看看方啟,“兩位師兄怎麼來了?”
這下孟和與方啟反而愣住,“……不是你叫我們來的?”
沈宴淮合上書,搖了搖頭。
孟和猛然轉頭,盯著院子中間的始作俑者,臉上的疑惑幾乎溢了出來。
而玄露被看得忍不住後退兩步,挪到剛從外麵浪回來的鶴群身邊去。
過了好一會兒,孟和才回過頭來,語氣幽幽道:“你家玄露去找我們,我倆還以為你遇見了什麼大麻煩。”
這話不知哪裡戳到了沈宴淮,他先是一怔,而是低低笑了一下,“我家小鶴一向很關心我。”
孟和附和地感慨:“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是它自發地來找我們了……這麼關心主人的靈獸實在少見,真羨慕你有這麼一隻。”
他還調侃了一句:“可讓你選到好的了。”
沈宴淮依然是笑。
孟和話頭一轉:“所以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玄露非得去找我們。”
方啟也看著他,眼神同樣是這個意思。
沈宴淮當即作思索狀,“倒是沒什麼特彆重要的……”他抬眸,眼底泛著淺淺笑意,“隻是我今日成功引氣入體了,算不算?”
此話一出,空氣都靜謐了。
孟和眼睛睜得老大,方啟也是一臉愕然,隻有玄露腦袋一轉,覺得沒眼看。
“這……那……不是……沈師弟,你可彆亂開玩笑?”孟和磕巴道,“你上山才半個月呢。”
“嗯。”沈宴淮看著他,“有何不妥嗎?”
前世也是這般無二,沈宴淮這輩子同樣不打算藏拙。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想保持“一致”。
沈宴淮看向院中的鶴影,與那雙圓潤清透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真可愛。他笑笑。
“沒有不妥。”孟和此刻才回過神來,強自鎮定道,“這事太過重要!得,得趕緊告訴師父啊。”
他對沈宴淮說:“現在就去。”
方啟也補充道:“把你的鶴喚過來。”
玄露就看見三人嘀嘀咕咕說了一陣,而後一齊把目光投向了她。
湮沒在時光裡的習慣就這麼複燃了,她熟練地朝沈宴淮走過去,身上的浮飛術法將蓬鬆的羽毛吹得微微蓬起,已然做好了展翅飛行的準備。
“去禦靈峰主峰。”孟和道。
玄露感覺背上多了一層溫度,轉頭,沈宴淮已經穩穩地坐了下來,朝她微笑。
“嘖嘖。”孟和看著這一幕,“又心疼玄露天天給它做飯,卻又舍得騎它,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這也能扯一塊?玄露無語,卻聽得沈宴淮笑道:“我就是想跟她多相處一會兒,僅此而已。”
少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無比清晰又無比誠摯。
玄露怔愣,望了望天,心跳不受控製地緊促了些許,又像是塌陷下去,蔓延開一片綿密的柔軟。
她腦海中浮現出前世在清蘊宗時的沈宴淮,萬般熱情努力都撲在劍上,與她不過淡淡。
真的和曾經,太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