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明日就可回宮。”李黯坐下,下頜微揚,冰涼的嘴角似乎勾了下。
徐惜挽看著他,羊角燈的光線下,他的臉上沾著幾處血點子,是那刺客的。他的臉上向來少有情緒,讓人覺不出血色,發冷的白。
“過來。”他對她伸手,唇邊送出兩個字。
徐惜挽喉間發梗,嘴角蠕動了下:“身上沾了泥水,恐臟了陛下。”
她不想過去,也不想把手給他,而她在草地上滾了幾圈,衣裳確實臟了。
話音落,她見他盯著她看,而後手一垂抓上了她的手腕。
徐惜挽來不及出聲,便被他抓著帶了過去,身形沒穩住,跪在了他麵前,雙手跟著摁上他的雙膝,驚慌中抬眼,便對上他低垂的雙眸。
“挽娘,”他沾血的雙手捧上她的臉,指肚刮著秀麗的眼角,那裡微微紅潤著,“朕覺得,有你在身邊,什麼事情都很順利。”
徐惜挽前傾的跪著,兩條細細的手臂僵硬支撐。她聽著他這些看似好聽的話,卻根本聽不出其中有讚賞的意思。
“恭喜陛下。”她道了聲。
她知道今晚他的收網很成功,能從他些微的舉動中察覺出,雖然他那張臉仍舊沒有喜怒。
他的手落上她的後頸,帶著更靠近他,兩人鼻尖幾欲碰上。
徐惜挽彆不開臉,隻能與他對視,麵頰上清晰的是他落下的氣息,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手裡一用力,就能折斷她的脖頸。
李黯倒是沒折她的脖子,而是將她抱住吻上她。驀的雙唇相交,即是放肆的激烈,他像一隻撕扯獵物的野獸,吞噬著她的唇舌。是方才那場殺戮殘留的暴虐,亦或是血腥後心中的亢奮,他想要找方式維持,而拿住了她。
前行晃動的馬車,徐惜挽跌落在他的身前,禁錮使她筋骨疼痛。
“放開!”她推他,臉在他的掌中彆開。
然後,李黯真的停頓下,感受著身前人的顫抖不已,盯著她看。
徐惜挽推開他的手,從他身前離開,跪著後退到了先前坐的地方。其實車廂就那麼點兒空間,她又能退到哪兒去?
她整著衣衫,手指拉著披風來攏蓋住自己:“陛下,我們不該再這樣。”
柔細的聲音帶著幾分喘息,她低垂著頭,看著麵前方寸的地方。一處拖開的裙裾上,有對麵男人落下的一片影子。
不該這樣,她不想做這個皇後,更不想在大渝史書上留下臟汙的一筆。
她能活下來不必殉葬,的確是因為李黯,他自然而然覺得她該屬於他,可以掌控拿捏。可她畢竟有思想,不是一具提線木偶,有些事情會排斥和驚懼。
車廂靜了,隻剩下車輪黑夜中前行的聲音。
徐惜挽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李黯的回應,心中起伏忐忑,完全摸不透他心中打算。
不過,他也沒有再抓她過去,而是拿一方濕帕擦著手,慢條斯理,好似終於意識到手上還沾有血汙。
誰也沒有再說話,在這詭異的安靜中,馬車回到了驛站的後門。
此時,東麵的天空已經發白,用不了多久就會天亮。
徐惜挽從車上下來,倉皇提著裙子走開。
“挽娘。”
徐惜挽才走出幾步,正好是在車尾處,聽見車內傳來的喚聲,腦中嗡的一聲,腳下跟著停住。
晨霧朦朧,到處一片濕氣,她站在泥濘的地上,等著李黯後麵的話。
良久,一道清冷的聲調傳出來,“不該繼續,所以想留在皇陵?”
徐惜挽回頭,看眼被窗簾蓋住的車窗,手裡攥緊,然後抬步離開。
她徑直從後門進去,一眼看見等候的曹福。
曹福微彎著腰身,那一副笑容像是刻在臉上的,見著徐惜挽回來,趕緊迎上來:“娘娘,讓老奴送您回去。”
徐惜挽點頭,既然曹福等在這裡,證明驛站裡應該安排好,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畢竟,現在的李黯也不會想傳出不好的名聲,尤其是和她這個寡嫂。
整座驛站此時還在沉睡中,恐怕沒人知道昨夜外麵的那場刺殺。
一路走來,徐惜挽果然沒碰見什麼人,順利回到自己房間。走進房門去,一眼看見坐在椅上睡著的翠梅,瞧著應當是等得困了,不覺睡了過去。
徐惜挽看著自己淩亂的衣裳,輕著步子道床邊,一件件的脫下。
可才脫了兩件,那邊翠梅睜開了迷蒙的眼睛。
“娘娘,你回來了?”小婢女趕忙站起來,揉揉眼睛走到床邊。待看清徐惜挽的樣子,立馬嚇得散了睡意,“這,這是怎麼了?”
徐惜挽心中叫苦,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昨晚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衣裳臟了。曹總管怕我傷到哪裡,故而安排了房間,找了太醫來。”
“難怪,”翠梅撿起地上的衣裳,又往徐惜挽身上打量,“曹總管差人過來說,讓我彆擔心。”
聞言,徐惜挽心口稍稍一鬆:“總不能讓人知道我摔進泥裡罷?原本想回來,喝了一副藥犯困,竟在那邊睡著了。”
翠梅心道也是,畢竟是皇後的身份,這種事壓下是對的:“娘娘真的沒事兒嗎?哪裡不舒服,奴婢幫你揉揉。”
“不用,”徐惜挽擺手,她不敢讓人看見身體,“幫我備水罷,身上還有泥呢。”
“奴婢這就去。”翠梅應下,抱著臟衣裳往外走,“也不知今兒能不能回京,聽說陛下昨夜出了驛站。”
這些徐惜挽都知道,等翠梅出去後,才疲倦的癱坐去床上。
天大亮,新的一天開始。
雨果然停了,整頓過後,隊伍開始出發回京。
徐惜挽上了自己的車架,一宿的折騰,雖然麵上掩飾,但眼底到底印著些許疲倦。
才坐下,車外有人求見。
她掀開窗簾,見著外麵站的是曹福,心瞬間提了起來,抓著窗簾的手收緊。
曹福彎下腰行禮道安好:“老奴參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