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當特務!?”顧景泰的反應正在顧子安的預料中,於是他又默默地向後挪了挪腳步。
“父親,特不特務的,總要聽我說說原因吧。”
顧景泰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那你說說你的理由,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顧子安壯了壯膽子,說道:“我知道特務處是特務機關。可是近來幾年特務處的重心逐漸放到了日本人的身上,他們現在主要負責清除軍警裡投靠日本人的蛀蟲。”
“蛀蟲?說的好聽。”顧景泰輕蔑道:“他常凱申把多少昔日的袍澤戰友打成了國府蛀蟲,多少熱血青年僅僅是因為政見不和就被他殘忍殺害,這其中最出力的就是他手底下培養的這些鷹犬,這些你都知道嗎?”
“你想要報效國家也行,我寫封推薦信,你去南京的國立醫院去。”
“父親,學醫救不了國人啊!”
顧景泰雖然驚詫於兒子的話,但還是強硬拒絕道:“當特務就能救得了國人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到醫院去......”
咚!
“父親!”顧子安直直地跪在了顧景泰麵前:“大好河山,業已變色。我輩男兒,應當以身報國啊!”
書房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兩人呼吸的聲音。
顧景泰似是沒想到頑劣的二兒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過了半晌,顧景泰歎道:“這都是你的真心話?”
顧子安在顧景泰麵前舉起四指:“父親,我今天在此發誓,加入了特務處我絕無可能做砍向中國人的屠刀!”
顧景泰長久沒有說話,這讓顧子安心中忐忑不已。
良久之後,顧景泰才開口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一路旅程上難免勞累,你的事情讓我再想想。”
聽到父親沒有直接回絕,顧子安不禁抬頭看向了顧景泰。三年的時間不見,父親兩鬢夾生的白發已經不知不覺間爬滿了腦袋,半白的頭發更讓父親老態儘顯。
“那兒子先回屋去了......父親你要多注意身體。”
顧景泰愣住了,想要看看兒子臉上的表情,卻隻見到他離開的背影。
目送著兒子離開,顧景泰拉開了麵前書桌右手邊的櫃子。隻有一塊懷表孤零零地躺在裡麵,懷表似乎是上了些年紀,表殼上的鍍銅已經磨掉了不少,露出了下麵赤紅的原色。可等打開表殼,表盤上的一切卻都井然有序地轉動著,不見一絲一毫的滯澀,完全沒有一塊舊表的樣子。
顧景泰將懷表湊到耳邊,聽著指針轉動的嘀嗒聲,閉上了雙眼。
“你當年看著我離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雯君,兒子長大了~”
一聲幽幽的長歎在書房裡回蕩。
......
西康路910弄21號,
易東哲閃身進入21號,這裡是原先的滬西女工社,現在是女工夜校。
“我們民族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
激昂的演講聲在一間不似教室的房間裡回蕩,台下十幾個女工認真地傾聽著台上人的演講,他們的眼神認真、有神,仔細看去好像有點點星火在眼神中。
張永梅將門外的易東哲迎了進來,遞上了一杯水。
易東哲一口氣將杯中水飲儘,才喘了口氣。
“學生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張永梅問道。
“已經組織好了,條幅、旗子都弄好了。”易東哲簡述了一遍準備工作。
“好!”張永梅讚道:“女校這邊也準備好了,那明天我們就按照計劃組織遊行。在南市公共體育場演講、合唱。”
“沒問題......”易東哲說罷,眉眼間又有些猶豫。
“怎麼了?”張永梅問道。
“我是擔心我們最近的遊行活動是不是太頻繁了一點。”易東哲說道:“萬一被黨務調查處的特務知道了......書記,我不是害怕那些特務......”
“我知道。”張永梅拍了拍易東哲的肩膀。
他是半年多以前才來到上海地委工作的同誌,之前一直在北平地委工作。那裡的工作環境遠比上海要複雜,而且他還親曆了恩師的去世。
“組織上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我們明天的遊行過程會相對簡短一些。”張永梅說道:“伱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一點。”
易東哲想了想之後點點頭:“我會小心的。”
兩人又交流了交流組織遊行的事情後,易東哲就閃身離開了女工夜校。
滬江大學外,坎特咖啡館。
夜色已深,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正坐在咖啡館的櫃台後研磨著咖啡,不斷有咖啡的香味從他手下的研磨器中散出。
哢哢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