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祁北楊是在找借口。
祁北楊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睛微眯,笑容輕淺。
他彆有深意地說:“陸先生明天還有工作,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我帶餘同學去見王老師,等會直接送她回校。”
突然提到陸年安的工作,祁北楊在不著痕跡地給餘歡施壓;如果她不答應,陸年安的調令明後天就會下來。
祁北楊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餘歡不想拖累他人,心想有程非在,也出不了什麼意外;再說了,如今祁北楊應該還顧忌自己臉麵,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她點頭:“好。”
陸年安神色複雜。
工作和餘歡之間,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前者。
他不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了,一腔熱血冷了下去;遇到強勁的對手,他也不會傻頭傻腦地往前衝,莽撞地以卵擊石。
餘歡是漂亮,優雅,可那麼見色起的好感,還遠遠不能夠使他放棄自己的前程。
天真的韓青青還真的以為餘歡要去見王瑾,由衷地替朋友感到高興。
餘歡隻覺頭重腳輕,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她拿了自己的手包,微笑著和韓青青、陸年安兩人告彆,跟在祁北楊身後,走出了餐廳。
等到出了門,餘歡看著程非眼上的青紫,禮貌地問了一聲:“程先生,您這是和人打架了嗎?”
“這個嘛……”程非咳了一聲,看了看祁北楊。
祁北楊瞧了他一眼,目光涼薄。
程非飛快地說:“沒啊,今晚上風太大,我一不留神,撞樹上了。”
爛到爆的理由。
餘歡滿臉都寫著“你把我當傻子了嗎”。
“說謊都不過腦子的嗎?”祁北楊斥責他,“你說這鬼話,也就隻能騙騙小五了。”
程非苦不堪言。
他倒是想說實話啊,可不能說啊;說出來,恐怕明天就對稱了。
祁北楊嚴謹地給出了一個更有可信度的回答:“他出軌被發現,女朋友打的。”
嗯,要不是餘歡知道程非萬年單身,險些就相信了呢。
祁北楊不想和餘歡討論程非臉上淤青的來曆,問程非:“你不是說今晚還約了女朋友吃飯嗎?讓彆人久等可不好。”
程非立刻明白了,站直了身子,笑著和兩人告彆;待電梯剛剛停穩,他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再充當明晃晃的電燈泡。
祁北楊帶著餘歡,繼續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餘歡想著現在就把話同他說清,輕聲問:“祁先生想做什麼?沒必要繞這麼大彎子。”
他想做什麼?
已經這麼明顯了,她還瞧不出來嗎?
祁北楊停下了腳步。
餘歡走在他後麵,心神恍惚,沒提防他突然停下,直直地撞上他的背;鼻子撞得一陣酸疼,她立刻伸手,捂住鼻子。
眼淚刷的一下就出來了。
淚腺太發達了就是不好,餘歡困倦的時候會掉淚,打個哈欠會掉淚,就像現在這樣,鼻子被撞了一下,也會忍不住淚。
祁北楊沒想到她這麼脆弱,看著她捂著鼻子哭,愣住了,瞬間手足無措:“很疼嗎?你彆哭啊。”
“……不疼。”
餘歡開口,聲音低低的,聽起來還真的像是哭了。
祁北楊誤會了,他摸出紙巾來,蓋在了餘歡的眼睛上,輕輕地擦掉她眼角的淚水,聲音無可奈何:“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哭什麼?”
在女生裡麵,餘歡身高中等,但站在祁北楊麵前,頭頂剛好抵著他的下巴。
再加上她體型瘦弱,更顯嬌小可憐。
祁北楊萬萬沒想到,單單是瞧她掉個眼淚,自己那塊硬如鐵的心瞬間就化了。
隻想著她彆哭,給她什麼都行。
餘歡撥開他的手。
手背軟綿綿的,沒什麼力道,祁北楊被她這麼一碰,身體酥酥麻麻的,仿佛被一股電流所擊中。
祁北楊很不爭氣地想,這好像是餘歡第一次主動觸碰他。
他力氣大,哪怕控製了力氣,仍不可避免地按紅了她的眼角;餘歡眼裡還有水跡,水汪汪的,眼角鼻頭都是紅的。
祁北楊一顆心都快被她給揉碎了。
祁北楊站在她麵前,低頭看著眼睛紅紅的她:“我想做什麼,你還不明白嗎?”
他已經表現的足夠直白了。
餘歡揉著鼻子,吸氣:“祁先生,你這樣的行為讓我感到十分困擾。”
聲音比剛剛好多了,至少不會再被誤會成哭泣。
祁北楊拿走了那塊紙巾,攥成團,握在掌心:“你怎麼困擾了?”
餘歡說:“我隻是個普通人。”
——她甚至連普通人都比不上,自幼被拋棄,孤兒院裡長大;在好心人的教導和栽培下,學習芭蕾,考上南影大。
正是因為來之不易,她才格外珍惜。
祁北楊問:“我也是普通人,你和我一起,有什麼不好?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但那些,是拿她的整個人生做交換的啊。
她不是小貓小狗小寵物,隻要吃飽喝足有人陪伴就會開心;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也有自己的追求。
祁北楊緩聲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你為什麼不嘗試一下?”
放低了身段,隻等她一個回答。
祁北楊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卑微過。
餘歡隻是搖頭,說:“……我不僅不喜歡你,還很討厭你。尤其是剛才,你還威脅我。”
祁北楊臉上的笑容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後退兩步,不得已拿銳利的話語來阻礙他前進,免得重新陷入混亂。
餘歡知道,祁北楊自尊心很強,驕傲自大,而她想要做的,就是毫不留情地拒絕,好讓他對自己死心。
——趁著祁北楊對自己執念還沒那麼深的時候。
一月前,每次結束,餘歡筋疲力儘躺在祁北楊懷中,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一開始就直接乾脆的拒絕他,會不會比較好。在他對自己並不是那麼喜愛的時候,切斷他的念想。而不是現在,祁北楊對她的愛已近乎病態。
空氣寂靜。
祁北楊站在她身前,一動不動,麵色沉沉。
良久,他突兀地笑了一聲:“很好。”
就在餘歡以為這人會拂袖離開的時候,他卻上前一步,不顧她的掙紮,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力道很大,手腕一痛,瞬間被掐出了紅印。
餘歡死命推他,想要迫使他鬆開。
祁北楊不為所動,強迫她緊貼上來,他的目光愈發危險。
餘歡張口欲叫人,祁北楊伸出手,覆蓋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剛剛被她那樣控訴,他沒有絲毫動怒的模樣,反而笑了:“剛剛一直是你在說,也該我說兩句了吧?”
她的臉真小,一巴掌就能蓋住大半個;祁北楊的手指摩擦著她的臉頰,忽有些舍不得。
祁北楊說:“你說的那些缺點,我都會改掉。你也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他鬆開捂住餘歡口鼻的手。
就在看著她和陸年安吃飯的時候。祁北楊想,自己該說些什麼來打動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祁北楊不是多麼浪漫的人,也說不出什麼浪漫的話。
剛剛那些,都是脫口而出。
隻要能留住這個小姑娘,他願意低頭。
他已經放低了姿態,著了魔一樣;從第一眼瞧見餘歡起,祁北楊便中了她的毒,念念不能忘;中午時候,他還在想,哪怕她有了男友又怎樣,就算是結婚了,他也能想辦法給搶回來。
他隻要她。
如果她肯軟和一點的話,自己也會信奉承諾,不會再威脅她;哪裡舍得看她受委屈,也不過是喜歡的不得了,舍不得放開,才出了這樣的下策。
然而餘歡明亮的眼睛看著他,仍舊十分堅定,柔軟的唇裡吐出來冷硬的兩個字,將祁北楊滿腔綺念擊破的一乾二淨。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