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起來,她既沒有對自己身世的震驚,也沒有什麼找到親生父親的喜悅。
餘歡安靜地聽著這些,覺著這像極了一場荒謬的鬨劇。
本來以為是彆人家亂成麻的私事,結果兜兜轉轉,又說她才是這狗血大劇中的女主人公。
不可思議。
她甚至有點懷疑,這故事都是祁北楊捏造出來的。
林朗風也心情複雜地瞧著餘歡。
其實餘歡同孟恬的長相也不同,孟恬長相豔麗明媚,如五月的玫瑰,性格卻軟軟糯糯,溫吞不已。
這也是林朗風後來厭棄她的原因。
但餘歡更加溫婉可人,乾淨透徹到像清晨竹葉上的露珠。
太陽一曬就散了,碰也碰不得。
他的親生骨肉,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卻如此出眾。
林朗風止不住的心疼起來,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她的名字:“南桑。”
餘歡糾正:“林先生,我叫餘歡。”
林朗風被她這句話砸懵了,急切問:“難道你不想認我?”
見到親生父親,她這反應,也有些太過冷淡了。
而餘歡沉默半晌,輕聲說:“能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嗎?這事情發生的有點突然,我一時間接受不了。”
林朗風點頭表示同意。
林媛已經完全被忽視掉了。
她就像是一個透明人,雖然此事也牽扯到她,但在祁北楊說出真相的時候,她就已經被排除在外了。
她死死地握住了顧啟的手,宛如捉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顧啟還處在震驚當中,被林媛這麼一拉,回過神來,安撫地握著她的手背:“彆擔心,咱們倆的感情不會受任何影響。”
林媛的手撫著胸口,慢慢地呼出一口濁氣來。
這一屋子人,沒什麼比林定心情更複雜的了。
原本一直被他懷疑不是林家人的林媛,還真的就不是林家人。
不過他也感激祁北楊,到底是顧及到兩家的情分,才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露了林媛——祁北楊原本打算給林媛個教訓,可惜她如今到底姓林。
貴婦人臉色變了又變,瞧見了顧啟與林媛的小動作,冷冷地叫:“顧啟,你跟我過來。”
她原本對這樁事就不太滿意,現在林媛的身份爆出來,她更是一萬個不樂意了。
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野孩子,霸占了林家千金的位子這麼久,還好意思纏上她的寶貝兒子?
她原瞧著林媛的行事就不舒服,沒有點千金大小姐的氣度,心思沉重;真正的林家千金就好的多了,哪怕流落在外,這一身的氣骨是遮蓋不住,看來有些東西,真的是流淌在血液裡,刻在骨中的。
再說了,林媛一定是哪裡惹到了祁北楊。不然,這事大可私下裡悄悄解決了,瞧瞧被祁北楊擺上明麵上來,還叫了她。
——還不是祁北楊拿準了,她必定會在了解到林媛真實身份後,阻礙顧啟的婚事。
祁北楊什麼都沒說,但態度表露的很明顯。
林媛仍拉著顧啟的手,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千萬彆丟下她。
但顧啟鬆開了,走到顧太太旁邊。
顧太太站起來,笑著說:“哎呀,我有些累,不好意思,得先走一步了。”
她死死地拽著顧啟的手,也要把他帶走。
顧啟忐忑不安,他實在放心不下林媛,但剛剛的那話,對他來講也是個不小的衝擊,他深深看了林媛一眼,報以一個歉意的微笑,頭也不回的離開。
林媛跌坐在沙發中,怔怔出神。
全完了。
她偷來的這一切……如今都要再還回去了。
祁北楊站起來:“我今天要說的就是這個,話已經說完了,我也該走了。”
他這麼一走,其他幾個人都站起來離開,包括餘歡。
林朗風艱難地叫了聲她的名字,而餘歡回頭瞧了他一眼,滿眼的茫然無措。
林朗風不忍心為難她了。
罷了……看樣子她也是剛知道自己身世,一時接受不了,緩一緩,就好了。
這房間裡隻剩下林家三人。
紀珊珊開口了,她淚眼朦朧地對著林朗風說:“叫歡歡在外麵受了那麼多苦,實在是我們這做長輩的不對。歡歡接回家裡以後,咱們一定得加倍地對她好,來彌補之前做的錯事……隻是,媛媛怎麼辦?”
“好歹是我親手養大的孩子,”她哽咽,“我實在舍不得。先生,咱們家也不是什麼養不起孩子的家庭,您就當多了一個女兒,成麼?”
林朗風皺眉:“那是當然,都是看著長大的孩子,哪裡能說趕就趕。”
林媛轉過身來,抱著林朗風哭。
林朗風心情複雜。
他當然知道這事怨不得林媛,畢竟她也隻是個孩子……但一想起剛剛餘歡那安安靜靜不哭不鬨的模樣,做父親的心就鑽心的疼。
餘歡跟隨蘇早去換衣服了。
林定遞給祁北楊一支煙,兩個人站在陽台上,安安靜靜地看著遠方。
良久,林定輕聲說:“二哥,我腦子有點亂。”
祁北楊“嗯”了一聲。
“我現在想想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啊,真的想打你一頓。”
祁北楊看了他一眼。
林定頓時泄了氣:“算了,打不過你。”
林定狠狠地把煙頭擲掉,眉目舒展:“這下好了,以後這就反過來了。”
他拍著祁北楊的肩膀,一本正經:“以後你就叫我堂哥,我叫你一聲妹夫啊哈哈哈。”
“滾。”
林定送餘歡回去。
怎麼說也算是堂兄妹了,但餘歡顯然還沒適應過來,沒怎麼說話,也沒叫他堂哥,整個人都處於夢遊狀態,暈暈乎乎的。
林定開的車,都準備走了,祁北楊才走過來,拉開後麵的車門,擠到了餘歡的旁邊。
林定嚇了一跳:“二哥,你乾什麼?當著我的麵搶人?”
“閉嘴,我就看看桑桑。”
餘歡往裡挪了挪,空出一大片來。
還是一聲不吭。
她已經換掉了旗袍,隻是頭發還挽著,鬆了一些,垂在耳側。
“那洛鈴怎麼辦?”
“司機會送她回去。”
祁北楊出聲,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桑桑,我給你講點笑話好不好?”
餘歡不吭聲,祁北楊隻當她是默認了。
祁北楊講了幾個,餘歡沒有絲毫反應,依舊低著頭,倒是林定阻止住了他:“二哥,你再講下去,我都要凍成冰塊了。”
太他娘的冷了!連企鵝北極熊挨個拔毛喊冷這種冷笑話都說出來了!
祁北楊著實不是個講笑話的高手,他想了想,又問:“那我給你講點有趣的事行嗎?”
餘歡依舊沉默。
祁北楊已經習慣了:“我十二歲那年,祖父家裡來了個小朋友,三歲多,路還走不太穩,走起來搖搖晃晃,難得的是口齒伶俐,比同歲的小朋友都愛說話。祖父熱愛些精巧的稀奇古怪小玩意,家裡有個儲藏室,裡麵都是些搜羅來的東西,平時不許人進去。我小時候也調皮,帶著小朋友晚上去探險尋寶,誰知道出師不利,剛進去沒多久,就被人察覺到了。我拉著她趴在書櫃後麵,躲藏起來,隻有那小朋友傻乎乎地亮起手電筒,往外麵一邊照一邊奶呼呼地問,誰啊?”
未等祁北楊說“那小姑娘其實就是你”的時候,坐在前麵的林定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我覺著這家夥應該是個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活到現在。”
祁北楊真想找個什麼東西把林定的嘴巴給塞上。
他壓著怒氣,轉臉看了眼餘歡,瞬間手足無措了。
餘歡垂著眼睛,頭抵著車窗,默默地掉著眼淚,一聲也不出。
祁北楊抽出紙巾,也不敢給她擦,隻舉著。
良久,餘歡接了過去,罕見的沒同他道謝。
祁北楊的一顆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你彆哭啊,”祁北楊放軟聲音,“彆哭了好不好,桑桑?”
猶豫一下,他又說:“要是真難受的吧,你還是哭吧;哭出聲來,桑桑,彆忍著……我們不會笑話你。”
話音剛落,餘歡把紙巾拿下來,鼻子紅紅,聲音還帶著哭腔,倔強的要命:“不哭了。”
祁北楊最瞧不得她這副可憐的模樣。
他沉吟片刻:“你還是哭出來比較好。”
蘇早念過一則真假性不知的“科學研究”,說眼淚中含有害物質,憋著會影響人的健康。
餘歡終於有了反應:“一會叫人哭,一會又不叫人哭,你這人煩不煩啊。”
被她抱怨了,祁北楊卻隻覺著開心。
他一直提著的心也緩緩沉入腹中,順著她的話,微笑:“那我不說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
坐在前排的林定默默歎氣。
看來,無論什麼時候,祁北楊妻控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一直把餘歡送到樓下。
餘歡先下的車,她轉身,伸手擋在車門前,阻止了祁北楊。
祁北楊訝然地望著她。
夜幕濃濃,她的眼睛要比今晚的繁星還要亮,鼻尖通紅,呼出柔軟的白氣。
餘歡輕聲說:“祁北楊,你彆對我這麼好了。”
……再這樣下去,她會心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罪不及家人,衷心祝願所有人販子立刻原地暴斃。
持續粗長的一天,感覺身體被掏空
躺平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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