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餘歡捏著手機, 眼睛也不眨一下:“……嗯。”
當然還是真的。
先前的她,因為太過怯懦,失去了很多很多, 不敢去爭取, 不敢去努力, 隻會麻痹自己,告訴自己說不需要那麼多;不僅僅是生活上, 還有感情。她與祁北楊之間,永遠都是被動的那一個……可現在,她想試一試,去努力一把。
她屏住呼吸。
隔了大約半分鐘, 才聽到祁北楊的聲音:“那就說好了,你可不許騙我。”
餘歡也笑了:“不騙你。”
隻要祁北楊不再那麼偏激,她可以與他重新來過。
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不曾放手一搏過,那等老了之後,豈不是要平添很多遺憾?
“我相信你,”祁北楊站在病房中,他纏滿繃帶的那隻胳膊飛快而靈活地敲著鍵盤, 哪怕瞧不見餘歡,但隻是聽著她的聲音,就足夠令祁北楊感到滿足, “晚上早點睡啊,桑桑。”
“晚安。”
餘歡把頭悶在被子中,又發了會呆, 仍舊有種不真切感。
隻希望祁北楊,千萬不要令她失望呀。
細細想起來,之前祁北楊確實也沒怎麼騙過她。
這人重誓約,答應過她的事情,極少反悔——答應她會安置好慈濟院,也真的安置的妥妥當當;那時候說不動宋淩,也沒有動……
宋淩的腿,始終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
而今天下午,宋淩又親手把這根刺拔取,還叫她認清了,原來她也不曾完整給予祁北楊信任。
錯的從來都不是他一個人啊。
程非感覺這兩日祁北楊的心情好的不像話。
按照常理來講,祁北楊剛剛被孟老太爺弄了個沒臉,和餘歡的關係也沒怎麼緩和,再加上傷了頭和胳膊……這接二連三的倒黴事,祁北楊的心情怎麼還能這麼好?
難道是物極必反,還是說,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程非百思不得其解。
祁北楊這段時間也沒歇著,該處理的公務一樣處理;傷了胳膊算什麼,頂著繃帶依舊可以參加會議,憤怒起來砸文件夾時也是生龍活虎的。
程非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又二次失憶了。
他試探著問祁北楊還要不要繼續查查沈照的底,祁北楊竟然也微笑著說不用查了,一個家庭教師而已。
程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些天,冷著臉說要把沈照扒個底兒朝天的人是誰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北楊說不查了,程非當然也收了手。沈照也沒什麼好查的,乾乾淨淨的履曆,沒犯過什麼混賬事,要是程非有個女兒也想嫁給他。
也難怪孟老太爺動了心思。
程非真正察覺到祁北楊同餘歡“死灰複燃”,已經是一個周之後的事情了。
祁北楊終於住滿觀察期,從醫院搬回家中住,程非這些日子東奔西跑的,也沒少擔驚受怕,生怕哪天祁北楊的這腦子被這麼一撞,再戲劇性地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來。
還好沒有。
隻是在出院的這天,程非聽到了祁北楊打電話,語氣溫和而柔軟:“你今天開學對嗎?上下學方便嗎?需要我接你嗎?”
程非愣了。
二哥這什麼時候開第二春了?
還是個正在讀書的小姑娘嗎?二哥就是偏愛這一類型的吧?
程非站在門口,沒等他敲響門,就聽到祁北楊緊跟著的另一句話:“桑桑,要是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就不說了。”
等會。
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某些了不得的話?
……桑桑?
程非站在門口,傻愣愣地瞧著祁北楊。
還有,二哥是用左手拿的電話對吧?左手不是已經斷了嗎?誰家斷了的胳膊還能這樣動啊啊啊啊!
幾乎是瞬間,程非就把這麼個前後關係給理清楚了——二哥該不會是使了苦肉計吧?借車禍為由,弄傷自己身體,博取餘歡的同情,再一步步同她打好關係……
程非還在想著。
祁北楊已經掛斷了電話,將手機反扣在桌麵上,若無其事地活動了下“受傷嚴重”的左胳膊,垂著眼睛看程非:“你都看到了啊。”
程非的冷汗都快下來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祁北楊已經走了過來,在他麵前站住,慢條斯理地替他將襯衫的領子折平,和藹可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都是自家兄弟。”
程非快要窒息了。
上次祁北楊含笑說“都是自家兄弟”的時候,反手一人送了台輪椅。
程非立刻豎起手指,保證:“我若是說出去,叫我斷子絕孫就算生下來也沒有屁眼!”
祁北楊笑了:“不用對自己這麼狠吧?”
程非表情真摯:“隻是略表決心。”
所幸祁北楊沒有要難為他的意思,輕輕鬆鬆地放過;程非發了毒誓,也不敢亂說出去,隻是在心裡默默地同情著餘歡——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就又著了二哥的道啊!
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餘歡才不知道程非的痛心疾首,南影大開學了,她新學期的課表排的還挺滿——雖說再有那麼一個多月她就要遠赴俄羅斯,但在南影大的課程還是要好好地上完。
許是離期近了,趙老師也有些舍不得她,私下裡也給她開了個小灶,課後留她下來訓練。不得不承認,俄羅斯的芭蕾舞水平要比國內高一大截。國內最好的青山芭蕾舞團,也無法同俄羅斯最頂級的舞團相比較。
趙老師也擔心,餘歡去了那邊之後,不適應俄羅斯的訓練方法。
種族不同,相應的身體條件也不同,餘歡是個好苗子,趙老師擔心,這樣貿貿然送她出去,是不是也是揠苗助長。
難得見到一個有天賦又肯努力的孩子啊。
趙老師偏愛餘歡的事情,其實同學大多數都知道,不過他們也沒什麼彆的想法——誰叫餘歡跳的確實好呢?她有能力得到這一份偏愛,也是憑著實力拿到交換生的名額。
名額雖然早就定了下來,可一直到了開學初才宣布;絕大多數人沒什麼好眼紅的,反正人家實力擺在那裡。但是架不住有些家夥自命不凡,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覺著餘歡是走了趙老師的後門;要不是裙帶關係,拿到名額的人指定是自己。
餘歡班級所用的舞蹈房被潑了油漆,鏡子上被沾著鮮紅的油漆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大字——賤、婊、子餘歡,賣、身換名額。
不單單是潑油漆,舞蹈房的地上也灑了些紙張,打印出來的字,一段又一段,大體上講餘歡自大一起就腳踏兩隻船,被某富豪包、養,而不是先前澄清的有錢男友。正常的人,誰會把自己的男朋友藏著掖著不肯見人?她的那個“男友”,實際上又老又醜,孩子都快讀高中了,肚子上的皮肉鬆到能夾住蒼蠅,尊榮不敢恭維。至於先前出麵的周肅爾,不過是餘歡攀上的另一根高枝罷了;還說餘歡的出國名額,也是靠陪、睡陪出來的。
真假摻半,最容易叫人信服。
那天早上第一節有形體課,正好用到舞蹈房,先到達的幾個同學都被嚇住了,舞蹈房內油漆味要了命的刺鼻,熏到幾乎令人待不下去。
餘歡到的不早也不遲,隻瞧見同學都站在舞蹈房外;她一過去,那些人自動避開道路,還有人扯住了她的胳膊萬般糾結:“餘歡,你要不還是彆看了……”
餘歡已經瞧見了教室內的油漆。
有張傳單被帶了出來,慢悠悠落在她的腳邊;餘歡低頭撿拾起來,看清了上麵的字,抿著唇。
韓青青急匆匆趕過來,她聽說的時候正在喝豆漿,一時激動捏破了杯子,衣服前襟上還有淺淺的印子,她也毫不在乎,氣急敗壞地拉著餘歡的手:“走,我們去找導員!反了天了!這還有沒有點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