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他自以為做的隱蔽,還不是叫人輕輕鬆鬆就查了出來。
餘希顫抖地將那方紙巾按在側臉上。
紙巾還殘存著她身上的一絲香氣。
這怕是能接觸到歡歡的最後一件東西了。
餘歡說:“我也很奇怪,為什麼從小到大我的人緣總不夠好。直到昨天,我才偶然得知,原來從小學到高中,你總是不遺餘力地散播各種各樣的謠言,驅逐著我身邊的人。餘希,你曾說祁先生是變態是惡魔,那你做了比他更惡的事情,又是什麼?”
從上小學起,餘歡就曾被同學孤立——不知是誰先說的,說她是ji女的孩子,有娘生沒爹養,才被丟到孤兒院中。幼小的孩子對這樣的流言不知所措,隻會偷偷摸摸地哭,然後餘希會心疼地安慰她,乖啊,那些孩子壞,咱們歡歡不和她們玩……歡歡隻要有哥哥就好了。
上了初高中,這樣的流言變本加厲,又成了她私下裡偷偷賣;隻不過那時候的餘歡變得更加沉默,更加不願同人交際。
而這些流言的儘頭,都是餘希。
他與祁北楊又不同,祁北楊想要獨占她的美好,雖因為她的交際而吃醋,但絕不會傷害她;而餘希,是想要摧毀她,在她受所有人討厭的時候,以救世主的方式出現,妄圖精神控製。
餘希如同即將被宰殺的豬一樣,跪俯在地上。
“你以為自己能逃脫的過法律的製裁,但若是要教訓你,不單單隻有這麼一種辦法,”從始至終,餘歡都沒有流露出一絲惱怒的情緒來,而這樣平和的聲線,宛若刀子一樣,在餘希身上一片片往下剜掉血肉,“餘希,你不是想要我孤立無援遭萬人唾罵嗎?現在,也該你嘗嘗這種滋味了。”
餘希問她:“你想做什麼?”
聲音近乎絕望。
他仍不敢置信。
當初那個怯懦的少女,隻會默默躲在被褥裡哭的小姑娘,心善到似乎可以原諒一切的桑桑……消失了。
眼前的餘歡,近乎冷酷的殘忍。
美麗強大,與他雲泥之彆,一如幼年時剛見的那樣。
她是他用儘一生也無法觸碰到的雲朵。
一直到餘歡開口前,餘希都還僥幸地覺著,餘歡心腸那麼軟,他說上幾句,就能叫她同情心泛濫。
“我沒有彆的意思,”餘歡微笑,“隻是想替我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你依舊可以去工作,去投簡曆,但有一點,我會將當年你送給我的東西,一點點還回去。你也要嘗嘗,被人指點、孤立的滋味呀。”
餘希喘著粗氣:“你這是在逼我去死。”
“我相信你,”餘歡淡淡說,“能為了饅頭和野狗爭奪的人,絕不會這樣輕易自殺。”
餘希眼中最後一絲光芒也消失了。
餘歡果真善解人意,從小長大的人,她雖然被他的偽善所蒙蔽,但也清楚地知道,餘希最怕什麼。
他最怕的,就是身敗名裂,幼年的那個小乞丐,仿佛一輩子都爛在泥裡麵。
他妄想抓住的那團潔白……十幾年了,始終不曾觸碰到過。
在孟家寄住這麼多天的楚瓊琚也會隨著孟老太爺回國,他這幾天知道孟家氣氛不同尋常,也灰溜溜的,什麼也沒說。
他也知道餘歡與祁先生之間出了點問題,可他不敢問啊。
一想到祁北楊的那張臉,楚瓊琚就忍不住打個寒噤——當年姐姐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驢踢過了,怎麼喜歡上這麼一個披著人皮的狼?
所幸祁北楊再未聯係他。
可餘歡單獨找了他,隻叫他轉交給祁北楊一個信封。
楚瓊琚登時就驚了,一時間不敢去接:“……你都知道了啊。”
他與祁北楊私下裡一直聯係的事情。
初遇祁北楊的那晚,楚瓊琚就被祁北楊提溜了出去,哆嗦著答應,會幫他看好餘歡,不對餘歡出手,也不讓彆人對餘歡出手的同時,也要穩住孟老太爺,不叫孟老太爺再找其他的人。
餘歡表情淡淡:“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能理解你。”
楚瓊琚摸了那個信封,隻摸出來一張疑似銀行卡的東西。祁北楊當著他的麵拆開看的,裡麵的確是一張卡,還有張薄紙。
他不知道那信上寫了什麼東西,隻瞧見祁北楊在看完信後麵色巨變,想要站起來,動作太大,險些把自己給絆的摔倒。
楚瓊琚被他這樣的模樣嚇住了,囁嚅著叫了聲“祁先生”。
那封信被祁北楊揉搓成團,他臉色十分難看,問楚瓊琚的聲音顫抖:“桑桑現在還在家嗎?”
楚瓊琚被他這一問問的發抖:“您不知道嗎?南桑她……她是今天上午的飛機啊。”
……祁先生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祁北楊沉默。
他怎會知道。
桑桑討厭他,他已經叫那些人都離開了,不許他們再看著桑桑。這麼多天來,他無數次忍不住想要打聽她的近況,又生生忍住。
他……已經在努力看心理醫生了啊,已經在接受治療了。
祁北楊站起來,想要往外走,可惜沒幾步,身體晃了晃,險些倒下。
一個中年人上前幾步,扶住了祁北楊。
楚瓊琚驚叫:“孟叔叔!”
孟植皺著眉瞧了楚瓊琚一眼,扶著祁北楊,不疾不徐問:“你現在又是打算做什麼?去俄羅斯追她回來?你覺著桑桑會喜歡你這麼做嗎?”
答案毫無疑問——不喜歡。
餘歡走的決絕,又特意叫楚瓊琚下午送信過來,明擺著不想叫他去挽留。
她壓根不需要。
孟植瞧了楚瓊琚一眼:“先出去,你的事等回去再清算。”
楚瓊琚夾著尾巴溜了。
嚶,早知道就不來霞照市了。
祁北楊啞聲說:“舅舅想說什麼?”
“我父親知道你先前對桑桑做的那些事情,怒不可遏,想要對你出手的時候……桑桑攔住了。”
祁北楊暗淡的眼睛中閃出一絲亮光。
“桑桑對我說,你沒有傳言的那樣不堪,還對我說,她一開始同你在一起,是真心的,不是強迫,”孟植沉聲說,“桑桑性子軟是軟,可也沒有到了能大肚容一切的地步。她臨走前,父親說要替她清算以前的那些委屈。就連從小長到大的餘希,她狠下心的時候,也是說處理就處理……唯獨放過你,一絲一毫都沒碰,你覺著是什麼原因?”
祁北楊麵色怔忡。
孟植緩緩說:“北楊,你彆把她對你最後的那點愛和不舍也給磨沒了。”
“你要是真喜歡她,換一種方式去追,”孟植說,“堂堂正正的,不要再耍什麼心機。”
祁北楊頹然跌坐回椅子上,手指死死地攥著那張卡,仍殘存著她身上的最後一絲氣息。因為太多用力,指節泛白,卡陷入皮肉中,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
他的頭更痛。
大腦宛若被生生扯出了一條裂縫,大量的記憶在瞬間瘋狂地湧入,祁北楊眼前如走馬燈一樣閃過,那些點點滴滴的過往,那些他無數次夢中夢到的情景,那些他想要記起卻什麼都抓不住的東西……
孟植瞧出他的不對勁來,麵色微變,叫他:“北楊?”
祁北楊已經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滿腦子都是餘歡柔和叫他的聲音:“今天外麵太陽很好,我可以出去曬曬太陽嗎?我再不出去就要發黴了哎。”
初次見桑桑時,那樣溫暖,不是外界賜予,而是她身上的、明亮到想要叫人靠近的光芒;第一次接吻時,她柔軟乾淨的唇瓣,微紅的臉頰,小心翼翼的,叫他不敢用力,親到一半被迫停止,等她呼吸順暢後才繼續下去;初次的時候,她疼的眼淚汪汪,因著他的笨拙委屈到不行,偏偏又忍了下去,那樣惹人憐愛……
在曲鎮的時候,她心滿意足地吃著桂花糕,故意逗他,不給他吃,被他撓癢癢,笑著不停求饒;或者是朝他撒嬌,磨著他,叫他同意去買路邊攤上的冰沙。
那些好的,壞的,甜蜜,冷戰。
有時候以為他睡著了,會偷偷地伸手去摸他的臉頰。隻要他稍稍一動,這小姑娘又會嚇的縮回被窩中,緊閉眼睛裝睡。
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滴,祁北楊叔叔開始正式(正確)追妻。
千萬不要再說桑桑心軟之類的了……如果她對北楊叔叔一點感情都沒有的話,那就真的是be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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