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看祁北楊,漫不經心地刷著手機:“我那時候可不比你這樣輕鬆。”
“我已經知道自己當時大錯特錯。”
傭人給她吹乾了頭發,拿梳子輕輕梳理,墨一樣的發,鬆鬆垂下來,泛著健康的光澤。
餘歡同她道謝,傭人笑眯眯地收拾好東西離開。
房間裡隻剩下兩人。
餘歡放下手機,走到梳妝鏡前,仔細瞧著自己的頭發;倒影中,祁北楊走了過來,離她兩步遠的位置站定,噙著笑叫她:“桑桑。”
這麼多天以來,他一直隨著喬他們一起叫她南桑,餘歡起初還有些不適應,現在已經習慣了。冷不丁聽見他又叫起了這個稱呼,她撥弄頭發的手一頓,仍是堅持:“你可彆忘了,我們簽的合同。”
甲方嚴禁對乙方進行親密行為。
“你怕什麼?”祁北楊說,“我已經改了,你彆防我像防狼一樣啊。”
餘歡擠出來護手霜,慢吞吞在手背上抹勻。
能不像是防狼一樣麼,這人劣跡斑斑,“光榮事跡”一大堆。
“祁北楊,”餘歡認真地叫他的名字,“我不是你,沒有你那樣變態的控製欲。給你定條約也隻是想叫你明白先前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過分。那天晚上附加的那些要求也是我過分了,剩下的這二十多天,咱們還是按照合同來,成麼?”
祁北楊點頭。
彆說隻是區區二十多天,就算是半年,他也得堅持下去。
“明天我去考駕照,”餘歡說,“你有興趣陪我嗎?”
猝不及防掉下來一塊餡餅,祁北楊喜不自勝。
他這一晚激動到險些失眠。
祁北楊已經快要記不清上一次餘歡邀請他是什麼時候。
車禍前與她的那段糾纏,如今回想起來,幾乎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所幸,他重新抓住了機會。
俄羅斯考取駕照對語言要求比較高,需要b1或者國內專四水平,不過這點難不倒餘歡。剛來俄羅斯的那段時間,她在專業老師的指導下,把相關資料看的滾瓜爛熟。
科二也不怕,這邊科二難度要比國內低;唯一擔心的是科三,與國內相比,俄羅斯的科三考試自由性太強。
餘歡叫祁北楊陪也有另一個原因——喬患了感冒,他嘴上沒說什麼,仍舊跟著餘歡。餘歡實在看不下去這人的狼狽模樣,堅持要他在家中休息一天。
宋悠悠一聽說俄羅斯駕照可以通行一百多個國家,立刻嗷嗷嗷地叫著要一起來看看,回頭她也考取一個。
——她國內的那個駕照,科二考了四次都還沒過呢。
今天外麵陰沉沉的,本來回升的氣溫又降了下去,餘歡看天氣播報說下午時分將有暴雨降,笑著同宋悠悠開玩笑:“你看我今天考個試像渡劫一樣。”
宋悠悠同她調笑:“大仙修煉的這麼快,該不會是有鼎爐助力吧?”
這兩天宋悠悠沉迷一本肉香四溢的修仙師徒文,滿腦子的新鮮名詞和騷話,餘歡隻看了個開頭,就被其中驚世駭俗的大場麵和稀奇古怪的姿勢驚的點了叉號。
副駕駛的祁北楊幽幽地問:“鼎爐是什麼東西?”
“就是你——”
“就是你經常看到的那種,太上老君煉丹的爐子啊,”在宋悠悠說出更多驚世駭俗的話之前,餘歡慌亂地想要堵上她的嘴巴,“修仙的人不都吃丹藥嘛,想吃就得煉丹,這煉丹就需要大鼎來做爐子……”
她慌亂地解釋,說到後來,自己都快被繞進去了。
宋悠悠說:“對,就是這樣。”
餘歡竭力保持平靜,但緋紅的臉頰出賣了她。
她心裡麵有一隻土撥鼠在瘋狂尖叫。
啊啊啊!祁北楊可千萬彆去搜鼎爐是什麼東西啊!
她看不到祁北楊的表情,隻能從動作上來推測,這人沒掏手機。
隻聽見他恍然大悟的一聲。
“原來如此。”
或許是心裡有鬼,餘歡頓時覺著他這麼一句意味深長。
餘歡這一場試考的膽戰心驚,好不容易答完了題,滿腦子都是鼎爐鼎爐。
她對待某些不可言說的事情,依舊保持著羞澀;日積月累下來的觀念教育,不是一時間就能夠扭轉動的。同宋悠悠的大方直爽不同,她一提及還是會忍不住臉紅心跳。
結果出來,她隻錯了一道題,合格。
離開前,還有一個學員同她討要聯係方式,餘歡沒給,微笑著婉拒。
那男人也直爽,聳聳肩,稱讚:“你就像是東方的牡丹一樣。”
好吧,又是一個喜歡拿花來比喻人的家夥,小金毛應該和他比較有共同語言。
離開的時候,已經下起了大雨,祁北楊撐開一把二十四骨的大黑傘,輕輕地攬住餘歡的肩膀。宋悠悠同樣撐了一把大黑傘,欲哭無淚:“啊,這還真是渡劫啊。”
這時候的風和俄羅斯人一樣不羈,幾乎吹的人要走不動道。祁北楊一邊遮蔽著餘歡,不得已扶住她的腰——
祁北楊肯定自己絕無邪念。
實在是風太大,太急,他擔心餘歡會被風吹跑。
溫熱的手放在腰間的時候,餘歡哆嗦了一下,但沒有推開他。
雨水嘩嘩啦啦地落下來,敲打在傘布上,遠處近處,全是水珠擊打奏鳴的聲音;陰霾天空,雷鳴陣陣。廣播裡不停提醒,等下會有持續強降雨……
而餘歡卻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外麵那樣亂,而他支撐的傘下如此安靜。
她仰起臉,瞧見了祁北楊緊繃的下巴。
這一段地麵修的不敢恭維,他帶著餘歡,小心翼翼地避讓著水坑,儘量挑積水少的路麵行走。
餘歡小聲叫他:“祁北楊。”
“嗯?”
祁北楊仍看著地麵,隻是摟著她腰的手鬆了鬆:“怎麼了?”
“我——”
“小心!”
跟在後麵的宋悠悠一聲尖叫,餘歡未出口的話嚇回腹中。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餘歡隻察覺到祁北楊摟住她的手一鬆,站在她的麵前,一腳將衝過來的人踢倒。
那人穿著黑色的兜帽衫,兜帽衫滑落,露出板寸頭;高大的白人,目光凶狠,被這猝不及防的一腳踹到在泥水中,很快爬起來,仍舊把目標鎖定在餘歡身上。
祁北楊將傘塞到餘歡手中,把她往宋悠悠的方向推過去,一句話都來不及說,迎麵同那人廝打起來。
陌生男人手上有刀,祁北楊赤手空拳,不免被他劃傷;但祁北楊避的巧妙,雖然被刺破,但傷口不深,不過兩分鐘,男人手中的刀脫手,再次重重倒在地上。
警衛終於趕了過來,將這個瘋狂的男人製服。
倒在地上的男人嘴裡瘋狂地往外冒著俄語,濃重的莫斯科口音,餘歡聽不清楚,隻看著祁北楊。
被劃破的地方,滲出了嫣紅的血,手背上也有,右胳膊上的一道比較深,血浸透了殘破的衣服,他伸手捂好,下意識地看餘歡:“你沒事吧?”
她當然沒事,好端端地站著,隻是臉色有點白。
開口叫他,都帶了哭腔:“祁北楊……”
祁北楊摸摸她的腦袋,耐心哄她:“沒事。”
隻要你安然無恙。
他把自己受傷的那條胳膊藏在身後。
司機帶著幾人去了最近的醫院,在家裡休養的喬聽到這件事,立刻往醫院趕。
餘歡同宋悠悠在一起,兩個人都受到了驚嚇,一人捧了一杯熱牛奶,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確認餘歡安全之後,喬問了宋悠悠幾句,這才放下心來,準備找祁北楊去了解下情況。
瘋狂的男人多半是那個人派過來的。
祁北楊正在包紮傷口,喬找到他的時候,醫生剛好給他縫合完畢,細細的手術線,末尾還俏皮打了個蝴蝶結。
走廊內沒有其他人,喬看著祁北楊,出言諷刺:“到底是富家公子哥,有傘不用你空手和人打,是不是英雄電影看多了?以為自己是黃飛鴻再世?”
話這麼說,但他看向祁北楊的目光友善多了。
不管怎麼說,這人保護了南桑小姐啊。
祁北楊輕描淡寫:“他拿了刀也打不過我。”
這是實話,若不是下了大雨,顧及到旁邊的餘歡,這人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祁北楊少年時候也跟幾個老師學過散打,一般的小混混他還真不放在眼裡。
當然,他沒有告訴喬的是,雨那麼大,桑桑身體弱,如果淋這一次,再受到驚嚇,回去指定要感冒。
所以他把傘塞給她而不是作為武器使用。
反正他皮糙肉厚,被割這麼幾下也掉不了多少血。
喬顯然是誤會了,他看了看祁北楊身上的傷口,哼了一聲。
哼,心機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