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第一次看陳家林的手稿,也是第一次看見陳家林的字。
作為編輯,他一向相信字如其人,作者的字就是編輯留下的第一個印象。
字寫得好的作者,天然會讓編輯更鐘意。
儘管在作業簿上,字句間可以看出很多修改的痕跡,不過陳家林的字還是寫得很有條理、很清晰的。
每一筆每一劃都非常有力,合在一起讓人有種漂亮、舒服的感覺,真的好看。
陳世聰慢慢一頁一頁的看起來,很快被那好看的文字帶入了小說的世界。
八萬字的小說,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完的。
陳家林也不閒著,先自己吃好了飯,再伺候傻二哥也吃好了,然後又領著傻二哥去洗了個澡,這才算把人照顧妥當。
等到大姐陳家樺回家,陳世聰還無比沉迷的看著《馭風少年》,對身外發生的事情一無所覺。
陳家樺聽說是雜誌社的編輯來了,替弟弟感到非常高興。
她不敢打攪這位編輯同誌,很快吃完飯,也躲回到屋裡,任由陳家林一個人在灶間陪著。
等到了晚上將近九點的時候,陳世聰才終於把《馭風少年》看完。
“寫得真好!”
輕輕吐出一口氣,陳世聰發出一聲讚歎。
把這八萬字仔細看了一遍,他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一篇小說絕對在水準以上。
當然,和《少年派》相比,敘事方式上並沒有太多可圈可點的地方。
不過,這樣的故事卻更加接地氣,符合目前文學界的潮流。
這一篇《馭風少年》,雖然沒有如主流的傷痕文學、反思文學那樣,用很大的篇幅去描寫人在阿巴阿巴中的命運,以此達到批判的目的。
可該有的東西它都有了,它很巧妙的從主人公一家的經曆,側麵表現出了阿巴阿巴對他們的影響。
尤其鄉長讓人把樹砍了換取前途,導致村子裡出現水患災情;還有一位官員到村子裡來表示要幫助村民,最終卻隻是作秀;再有就是在饑荒到來時,那些曾經讚同砍樹的村民丟掉作為人的情感和道德,盜搶糧食……所有這些,都有著和傷痕文學、反思文學異曲同工的文學呈現。
不過最讓陳世聰想要拍案叫好的,是整個故事的內核,不管發生了多少困難和磋磨,主人公和他的家人都守住了自己堅守的東西,建造起了那個代表著希望的風車。
在風車成功把地底深處的水抽上來的一刻,儘管沒人知道村子的未來究竟會怎麼樣,可是作為讀者,卻感受到了文字裡“新對舊”的勝利,它表達出來的力量能戰勝一切困難,能打破所有桎梏。
所以,這是一個溫暖、帶給人希望的故事。
陳世聰覺得挺好的,或許這樣的故事,在某些人的眼裡會是“文學性不足”。
可《燕京文學》選稿的宗旨,向來是要找“好故事”。
《馭風少年》就是這樣的一篇好故事。
這一點,毋庸置疑。
思緒流轉,幾乎沒有細想,一句話就忍不住從陳世聰的嘴裡脫口而出:“家林,這一篇小說交給我們吧!”
陳家林沒有回應,隻是斜眼看著這人,你真的是“我就蹭蹭”啊。
陳世聰麵對眼前這個少年人的目光,很快反應過來,不禁老臉一紅,訕訕道:“不是,家林,你的這一篇小說寫得太好了,如果你願意交給我們《燕京文學》,基本上都不用修改什麼,就可以直接發了。”
陳家林果斷搖頭:“不行,陳編輯,《馭風少年》我已經給《小說月報》了,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