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劉娥恢複如常,趙禎也輕描淡寫的將剛剛的事揭了過去……那件事自有政事堂去頭疼,他操心也沒有用。
再說了,他本就不是為那件事而來的。
醞釀了一下情緒,趙禎的臉色忽然低沉下來,道。
“大娘娘,昨晚我夢見爹爹了……”
這話倒是讓劉娥一愣。
這段時間下來,她知道趙禎一直在關注朝中的動向,所以,剛剛下意識的覺得,趙禎是為了她給政事堂的那道手書來的。
卻沒想到,趙禎真的就不提那樁事,反而是嘮起了家常?
提起趙恒,劉娥的神色也變得柔和了幾分,道。
“官家一片孝心,想來先皇在天之靈,也能得告慰。”
於是,趙禎的情緒也好了幾分,朝著劉娥身旁瞥了一眼,開口道。
“大娘娘容稟,如今天氣漸漸和暖,還是讓爹爹早日入土為安的好。”
“上次我來見大娘娘時,聽張都知說,現下山陵營建事宜,是雷押班管勾,不知如今進度如何?”
就像上次張景宗說的那樣,雷允恭這段日子以來,宮內宮外的兩頭跑,忙的不可開交,但是,卻越發顯得春風得意。
要知道,營建皇陵這種事,可是個大大的肥差。
再加上張景宗之前已經把工匠,材料等一係列繁瑣的事務都理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對於雷允恭來說,他去就是純粹撈錢的。
在宮內,他是太後近侍,又負責和政事堂的溝通,就算是宰執見他,也要客客氣氣的。
出了宮,到陵墓建造的現場,他也隻需要象征性的巡視一番,彆的什麼都不用做,就有大筆大筆的銀兩入賬,自然是瀟灑的很。
隻不過,這人一旦太過順風順水,就容易膨脹……
眼瞧著小官家突然提起了陵寢的事,侍奉在劉娥身旁的雷允恭莫名有些心虛。
不過,看了一眼太後,他心中又有了底氣,上前道。
“回官家的話,按照現下的工期來看,還需要大約一個半月的時間,才能將陵寢建好。”
這話一出,頓時讓趙禎皺了皺眉,道。
“朕沒記錯的話,禮儀院選的日子,是七月初三,如今已近六月,一個半月……豈不要誤了出殯之期?”
彆看在劉娥麵前,趙禎乖的跟什麼一樣,。
可所謂居移體,養移氣,這幾個月下來,他天天被折磨著上朝,麵對著那群文臣,看著他們跪伏在自己的腳下。
就算隻是走個形式,但時間久了,上位者的氣勢,也逐漸被蘊養出來。
再加上,作為一個‘孝子’,涉及到先皇陵寢的事,他說話的口氣,自然也不由自主的變得嚴厲了幾分。
眼瞧著小官家隱隱有些發怒,雷允恭又變得有些心虛,沉默了片刻,他也隻得硬著頭皮,道。
“官家容稟,隻因山陵事重,需要處處謹慎,陵寢建好之後,還要按行覆驗,故而會耽擱的時日久些,請官家放心,臣一定儘力督促,力爭趕上七月之期。”
這話說的誠惶誠恐,就差跪下磕頭了。
雷允恭畢竟是太後心腹,他做到這種程度,按理來說,就算是看著劉娥的麵子,趙禎也不應該再繼續苛責下去。
不出意外的話,雷允恭就是這麼盤算的。
正常情況下,也的確如此,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今天趙禎走這一趟,就是來找他的!
“胡說八道!”
哪怕是有劉娥在旁,趙禎也依舊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爹爹出殯的日子,乃是禮儀院和司天監,工部等多個衙門共同商定好的,豈會沒有顧慮到各處工期。”
“是否出了什麼事,耽誤了陵寢的工期?如實說來!”
啊這……
雷允恭也沒想到,這位小官家這麼難對付,一下子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當下,他立刻跪倒在地,猶豫道。
“官家明鑒,此事……此事……”
一邊說著話,雷允恭一邊還向在旁的劉娥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見此狀況,劉娥也秀眉微蹙,似是有些不悅的道。
“官家問了,你如實說便是!”
於是,雷允恭吞了口唾沫,這才期期艾艾的道。
“官家容稟,臣此前奉命勾管山陵事,實地巡查之時,判司天監邢中和對臣說,山陵上百步之地,風水極佳,法宜子孫,臣當時想著既然有此佳穴,自當用之。”
“於是,臣立刻回宮,將此事稟明太後,將陵寢皇堂上移百步,因此,耽擱了工期……”
顯然,雷允恭自己也知道他理虧,所以,話越到後頭,聲音越小了起來。
這話一出,趙禎頓時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這可是先皇的陵寢,從選址到建造,都是經過各個衙門詳細審定的。
如今,雷允恭這麼一個區區宦官,竟然敢擅自移動皇堂的位置?
更荒唐的是,劉娥竟然還答應了?
當下,趙禎擰著眉頭,轉身看向劉娥,道。
“大娘娘……”
看到趙禎如此激動,劉娥也歎了口氣,道。
“官家莫急,此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