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口中的山陵使,指的不是彆人,正是如今位列首相的丁謂!
於是,趙禎不由有些沉默。
他聽懂了劉娥話中的意思。
雷允恭一個區區內侍,不算什麼。
但是,這件事情鬨大了,就會牽連到丁謂,如此一來,就需要慎重對待了。
目前來看,劉娥還是傾向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一念至此,趙禎也重重的歎了口氣,道。
“大娘娘思慮周全。”
劉娥這才慢慢把眉頭舒展開來,道。
“你能明白就好……”
於是,這件事情算是暫時就此揭過,趙禎又陪著劉娥聊了一會,便要起身離開。
不過,就在他站起身來之後,遲疑片刻,他卻又轉了回來,開口道。
“大娘娘,我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
劉娥有些頭疼,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畢竟,這件事情的確是雷允恭的錯,就算是她,也不好再過多辯解什麼。
於是,稍一思忖,她開口道。
“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叫劉從願的內侍,做事還算伶俐。”
“這樣吧,讓他一同去皇陵瞧著,隨時將陵寢的進展回報給你,如何?”
趙禎的臉色仍舊看著不太滿意。
不過,他也知道,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劉娥退讓的底線了,再糾纏下去,隻怕對方就真的要生氣了。
於是,他也隻得不甘不願的拱了拱手,道。
“謝大娘娘。”
“嗯,早些回去歇著吧……”
劉娥擺了擺手,示意趙禎退下,後者也的確沒有再繼續多留,躬身行禮後,便退出了承明殿。
隻不過,劉娥看不到的是,趙禎在走出殿門的那一刻,臉上不滿的情緒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容。
雷允恭區區一個內侍而已,有什麼可計較的……
他的目標,可從始至終,都是丁謂啊!
回到崇徽殿,趙禎便將劉從願叫了過來。
“請官家吩咐。”
劉從願躬著身子侍立在旁,心中也是一陣七上八下的。
剛剛在承明殿中,他也是隨侍在旁的,所以,自然也看到了當時的場景。
先皇的陵寢建造,自然是油水眾多,能夠參與其中的,都是宮中的得寵的宦官。
就此而言,得到這個差事,哪怕隻是過去巡視而已,對於劉從願來說,也是個大好事。
可問題是,派他過去,明顯不是太後的本意,隻是為了安撫官家的情緒才答應下來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官家此舉,明顯是在針對雷押班。
要知道,作為太後身邊最親近的內侍,哪怕是擅自更換皇堂這樣的過錯,太後都對他網開一麵,大事化小了,可見對他的寵信之重。
結果,現在自己要去監督他……
要知道,他是官家派去的,不是太後派去的。
宮中之人,最懂得的就是欺軟怕硬。
彆看剛剛雷允恭在殿中戰戰兢兢的,可真要說心底的想法,自己麵前這位小官家,還真未必能讓他生畏。
所以,作為小官家派去的人,劉從願可以想見,自己真到了皇陵處,怕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看。
當然,這話劉從願是不敢說出來的。
畢竟,他還要在小官家身邊侍奉,所以,哪怕知道這趟差事不好乾,劉從願也不敢露出絲毫不滿,隻是恭順的等著官家開口。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小官家卻並沒有直接讓他趕往皇陵,而是道。
“皇陵之事,絕不簡單!”
“朕觀方才雷允恭的神態,他一定還有事情欺瞞朕和大娘娘。”
“剛剛雷允恭說,風水一說,是判司天監邢中和提出來的,你現在就去一趟司天監,將此事問個清楚。”
曆史的慣性依舊在。
所以,趙禎非常清楚,皇陵這件事裡埋的雷,遠不止工期延誤這麼簡單。
不過,這件事情不能由他來說……因為現在的他,壓根就沒有對外獲知信息的渠道。
如果貿貿然在劉娥麵前提起,那麼,結果就隻有兩個。
一個是劉娥壓根不信,覺得他在挑撥報複,另一個則是,劉娥信了,派人去查。
但是,作為一個久居宮中的小皇帝,趙禎居然能夠得知宮外的消息,這說明什麼?
不管調查結果是什麼,劉娥都勢必會思考這個問題。
那麼,最合理的解釋就是。
趙禎一直到偷偷的暗中經營勢力,並且,現在勢力已經膨脹到足以打探宮外消息的程度。
這種誤會對於趙禎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彆說他目前沒有這種渠道,就算是以後有了,也不能張揚。
還是那句話,皇家的關係脆弱而敏感。
如果想要不讓劉娥對趙禎起疑,那麼,他的一切行動,就都要順理成章。
因此,要把這件事給徹底掀出來,他就還需要一根撬動一切的杠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