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狀況,錢惟演也知道,局勢不容他再繼續猶豫下去了。
於是,咬了咬牙,他也顧不上奏對的禮節,直接搶斷了馮拯的話,道。
“回官家的話,臣以為,丁謂罪大惡極,有玷宗廟,此等惡徒,縱為宰執,也不可輕縱。”
“臣請將其革去官職,抄沒家產,全族刺配為軍,流放崖州,命開封府及各地方衙門,播其罪於內外,以懲諸不法之心。”
?!
隨著錢惟演的兩句話說完,殿中霎時間靜的嚇人。
一道道刀子般的目光,朝著他直射而來,可以說,如果目光能殺人,那錢惟演隻怕早就死了好幾次了。
要知道,大宋優待士大夫,這是立國以來的傳統,彆說是宰執了,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大臣,最多也都是遠謫,動用到流放的,可謂是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可結果現在,錢惟演竟然堂而皇之的要將丁謂全家流放,他真的就不怕舉朝的物議嗎?
更不要提,錢惟演不僅要將其流放,還要刺配為軍,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懲罰了,更多的還是羞辱。
當下,馮拯立刻便開口,道。
“官家,不可!”
“丁謂之罪雖大,但遠不至此,何況,自太祖立國以來,從無流放宰執大臣之例,官家若開此例,恐為天下所驚,謂官家有悖祖宗之法矣。”
緊隨其後,王曾也道。
“太後明鑒,如若當真如此處置,必引舉朝物議,動蕩朝局,還望太後三思。”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其實局勢已經很明朗了。
小官家,或許還有太後,明顯是想要對丁謂嚴加懲處的,但是,礙於大宋立國以來優容士大夫的慣例,並不好直接表露出來。
所以,便有了錢惟演的這一出。
剛剛小官家的那番話,明顯是在暗示,讓錢惟演立刻和丁謂脫離關係,最好是撇的越乾淨越好。
於是,為了表明自己未涉丁謂之事,錢惟演暫時成了小官家的喉舌,替小官家說了他不方便說的話。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也是太後的意思。
否則的話,局勢發展至此,太後不可能還無動於衷,任由小官家胡鬨。
所以,王曾很準確的抓到了事情的關鍵。
眼下的重點是太後。
她老人家除了最開始的憤怒之外,並沒有開口乾預,說明,她雖然有意對丁謂重處,但是,卻顧及外朝物議和祖宗成法,而心中猶豫。
隻要能夠說服太後,那麼,小官家再鬨,也不會有什麼大用。
這般大事,不是胡鬨能夠解決的了的!
隨著王曾這話說完,一旁的馮拯也反應了過來,直接道。
“太後還請三思,官家畢竟驟登大位,正該寬恩示眾,以彰仁德,若以如此嚴苛手段懲宰執大臣,朝議洶洶之下,不免反受其咎。”
珠簾後,趙禎聽到馮拯的這番話,眉頭不由微微一皺,臉色也有些發冷。
這老東西,沒有丁謂,也開始張狂起來了……
馮拯這話,看似和剛剛的沒有多大區彆,但是,重點卻在最後一句。
什麼叫朝議洶洶之下,不免反受其咎?
他這是在暗示,即便是宮中強行下達了對丁謂的懲治命令,最終也會被朝臣集體抵製,要麼直接封還,要麼則是被迫收回旨意。
到時候鬨得灰頭土臉,沒麵子的還是太後和皇帝自己。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當下,趙禎心頭一陣火起,下意識便要開口。
但是,這一次還未等他說話,劉娥卻已經道。
“既然有所爭執,那倒也不急著立刻定下,差不多該到午膳的時候了,吾讓人在外間備了膳食,諸位宰執不妨先去用膳,此事容後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