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古大陸所有人都可以修行選道,無天賦學道者,為平術之人,有天賦學道者,為九流術士。
兩者區分明顯:
平術之人,隻能掌握理論學識。
九流術士,則掌握奇術異能。
南宮明出身名家,與青陽國內的陰陽家勢力交好,因此想讓女兒入陰陽家,他的女兒自然不能是平術之人,必須是九流術士才行。
一個人的“天賦”是連接道術的重要紐扣,無天賦者,無以入道。
虞歲站在月光之下,夜風吹著她衣發亂飄,站在不遠處的老術士將手中畫卷展開拋向空中,雙手快速結印,畫卷中的墨水連接成線從紙上飛躍而出。
漆黑的墨線斷裂散開,分彆落在虞歲的眉心,鼻尖,兩頰,雙肩等七經八脈點,虞歲隻覺得沾染墨線的地方冰冰涼涼,它們在短暫的停留後,又飛回懸空的畫紙上。
老術士接過畫卷,畫紙上的墨色依舊,浮現的人形沒有絲毫亮點。
虞歲看他那表情就知道結果不理想。
老術士收起畫卷,麵向旁側等待的南宮明沉聲道:“王爺,郡主資質平平,毫無天賦,是與陰陽一道無緣。”
南宮明看了眼站在月光下的虞歲,擺擺手讓老術士退下,他走到虞歲身前,沒有彎腰,高高在上的俯視,雖然笑著,卻給足了虞歲壓迫感。
“你害怕?”
虞歲低垂著腦袋悶悶不樂。
南宮明又道:“我南宮一族從未有過平術之人,你不能是第一個。”
虞歲想了想,說:“如果我是呢?”
南宮明有些意外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印象裡這個女兒很少說話,大多時候不是在哭就是在笑,你不問她,她基本不主動開口。
眼前的小女孩仰著頭,一雙眼隨她母親,黝黑清亮的眼眸,純粹又乾淨。
南宮明低著頭看她,笑道:“你不可以是。”
虞歲又問:“如果我是,你會把我趕出去嗎?”
南宮明:“……”
女孩特有的小奶音問得南宮明愣了下,他眼見虞歲表現出苦惱的神色,怯生生地繼續問道:“父親若是要把我趕出王府,可否讓我先把晚飯吃了再走,我今晚還沒吃飯,就被你叫來這裡了。”
南宮明心裡想,世人都說他心機城府頗深,祖上也都是些足智多謀的人物,孩子她娘天賦高至十三境,三個兒子也是聰明伶俐,怎麼會有個笨蛋女兒。
片刻後,南宮明帶著她的笨蛋女兒去吃晚飯。
*
六歲的小郡主,也要開始進入國院學習。
虞歲每日與兄長們一起去國院,日落後又一起回王府。
從前的毫無交流,到現在見麵會禮貌喊一聲“兄長”或者“郡主”,這三兄弟不叫她名字,也不叫她小妹,而是稱其為郡主。
虞歲來到國院的第一天,課堂裡的人都認不全,可因為她幾年前在皇後生辰宴的一問三不知笑話,倒是挺出名,有幾個孩子會主動湊過來打招呼,說:“你就是南宮王府的小郡主,南宮歲吧!”
她坐在位置上,眼巴巴地望著不認識的孩子們。
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孩見她呆萌的樣子哈哈大笑:“你果然傻乎乎的,大家都說你沒天賦,是南宮家唯一的平術之人。”
虞歲雙手交疊趴倒在桌,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你怎麼不理我。”尚陽公主不悅地推了推她,“本公主肯搭理你這個傻子,可是你的福氣。”
都是些小孩子,話說得幼稚又好笑,虞歲嗯嗯兩聲:“多謝公主殿下。”
尚陽公主又被她給逗笑了。
虞歲做什麼都慢一拍,有時候好似聽不懂大家說的話,呆站在那滿臉茫然。
尚陽公主跟她的小姐妹們笑了虞歲好幾天,新鮮勁過了才去找彆的樂子。
公主是當今青陽皇與皇後的女兒,這身份背景完全是在國院裡橫著走,彆人勤苦學習,她卻能大聲喧嘩,也無人敢管教。
能入國院學習的,都是有權有勢的孩子,平日在家中就是嬌生慣養,讓他人對其百依百順,國院的先生們對待這幫小孩更是嗬護有加。
先生們正常教學,聽不聽就是這些孩子的事了。
虞歲坐在尚陽公主的旁邊,有這位鬨騰的小公主在,她在國院的每天都是雞飛狗跳,尚陽公主時不時就戳她一下,喊她一聲傻子。
她也不在意,每日來國院都在睡覺。
這就導致先生講了什麼,虞歲基本沒聽,功課跟不上,落後他人,筆試下來,滿卷是零,成績墊底。
回府後讓素夫人看了,秀眉緊蹙,冷冽的眼神盯了她許久。
最終結果是虞歲被罰跪在門外,捧著書本睡眼惺忪地翻看著。
這也不怪她在國院總是睡覺,實在是到該睡覺的時候,意識深處的異火卻無比活躍,熱的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虞歲研究了許久,意識與異火周旋,試圖看出點什麼毛病來。
結果毛病沒看出來,自我精神力卻消耗大半,導致白天完全提不起勁來。
此刻入夜涼風習習,虞歲跪的膝蓋疼,不住扭捏身子,她偷眼瞧了瞧屋中的素夫人,拖長了嗓音道:“娘……明日再背好不好?”
素夫人頭也沒抬,淡聲道:“你已經浪費了多少個明日?”
虞歲沒法,隻能低頭看書。
素夫人根本不吃她撒嬌那套。
虞歲接連幾天回府,都得跪在門前背書。
南宮明來了一趟瞧見,挑眉笑道:“你學習的方式倒算是與眾不同。”
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與虞歲差不多年紀的男孩。
男孩在幽冷的春夜裡披著黑色大衣,遮蓋了清瘦的身軀,他赤著腳,腳背沾染汙泥,發梢沾水,貼著臉頰與脖頸還在滴著水。男孩低垂著頭,虞歲抬首看去,捕捉到他眼中的戾氣。
南宮明帶著男孩進屋去見素夫人。
虞歲被關在了門外。
好一會後,南宮明才出來看她。
虞歲還跪在地上,南宮明也沒有要她起來,卻蹲下身,笑問:“一篇也不會背?”
“已經會背五篇了。”虞歲伸手比了個數。
南宮明搖搖頭:“也不知是否該誇你聰明。”
虞歲視線越過他,往屋裡看:“那個人是誰?”
“他?”南宮明伸手摸了摸虞歲的頭,依舊溫聲笑道,“是你將來拚死也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