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胡子顧及梅良玉的傷勢, 馬車行駛平穩,力求沒有半點顛簸。
虞歲擰著眉頭,目光在梅良玉身上來回掃視, 視線觸及到翻卷的皮肉,看見血肉之下的森然白骨,像是受不了般抬手捂住眼。
梅良玉不想說話, 但見她這模樣, 還是忍不住說道:“害怕就閉上眼彆看。”
畢竟自己這傷勢確實血腥駭人了些。
“師兄, 你不會死吧?”虞歲惶惶不安地再次問道。
梅良玉聽笑了,但他這會笑不出來,便閉嘴不言,神態好整以暇,想看虞歲什麼反應。
虞歲也看出梅良玉是五行之氣逆亂, 跟之前的李金霜一樣, 眨眨眼或是張張嘴都疼得不行,就算什麼都不做,五行之氣也會在身體內橫衝直撞,那滋味與被淩遲也差不多。
更彆提他本來就受了很重的傷。
被裁決術淩遲攻擊的雙手若是不及時治療, 也不知道會不會廢掉。
眼前坐著這麼一個血淋淋的人, 視覺上確實挺刺激的。
虞歲從指縫裡看梅良玉:“師兄,我這幾天在醫家學習, 要幫你簡單治療下嗎?”
梅良玉沒回話,沉冷的黑瞳輕輕閉上, 像是默許。
“什麼人竟然能把師兄你傷成這樣,師兄你怎麼不叫師尊幫忙。”虞歲碎碎念著。
梅良玉能聽見她在馬車裡翻找弄出的衣物摩擦聲, 首飾盒晃動時, 傳來裡邊各種金釵玉石的碰撞聲清悅, 落在他耳裡是金錢的聲音。
虞歲望向自己時擔憂的眉眼很容易就浮現在他腦海中,模樣清晰。
想殺的人殺了,戰鬥過後,梅良玉沉下心來,思緒清晰,無比冷靜。
梅良玉倒不認為虞歲的出現也是敵人的一環,怎麼說也是師尊的徒弟,他老人家雖然不會過多乾涉弟子的私生活和個人決定,但也不會放任同門相殘。
虞歲沒有威脅,梅良玉剛剛確認,就感覺有人靠近,鼻間的血腥味被突然湊近的清香覆蓋。香味輕柔軟和,能想象到清甜的蜜桃,也能想到淡雅的茉莉,是梅良玉從沒聞過的,屬於女孩子身上嬌氣溫軟的氣息。
因為梅良玉閉著眼,看不見的時候,嗅覺變得敏感,霸道侵占鼻息的氣味讓他的大腦給出了最直白的反應和預估。
由於他人的突然靠近,讓梅良玉下意識地繃緊背脊,剛要戒備時,就聽虞歲的聲音近在咫尺:“師兄,你衣服都壞了,我給你一件暫時披著,等會兒回學院也好遮掩下。”
衣服?
梅良玉額角輕輕一抽,還以為虞歲把她今兒新買的裙子給自己了,便睜開眼,垂眸看去:
闖入視線中的是女子雪白的手背,虞歲揪著大衣的一角,輕輕往他肩上帶去。
不是梅良玉想象中女孩的衣裙,而是屬於男子的嶄新外衣,極好的雲繡衣料上,繡著暗金色的竹葉飛紋,襯得這件長衣極為貴氣俊逸,又正巧適合即將進入夏季的日子外穿,衣料摸起來冰涼順滑,不悶熱。
“你買的?”梅良玉語氣輕飄飄地問道。
“嗯!”虞歲點點頭,“早幾天前我就訂好了這批新的衣料,白天的時候還叫顧哥哥跟我一起去,好比著他的衣身試試,可顧哥哥說他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陪我,我隻好一個人去逛外城,買了這些東西。”
虞歲輕聲感歎道:“還好今晚仍舊給顧哥哥挑了幾件衣服,這會也能派上用場。”
梅良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師妹給她的親親竹馬挑的衣服,倒是讓他第一個穿了。這感覺說惱吧,又不太適合,說不惱吧,又覺得渾身像是有螞蟻在爬
,癢得慌。
他本來不想說話動氣的,話到嘴邊忍了一圈,沒忍住,盯著虞歲皮笑肉不笑道:“師妹,你不是說不給男人花錢嗎?”
虞歲愣道,語氣老實地回答:“這些花得是王府的錢。”
梅良玉心說這有哪裡不一樣?
王府的錢不就是你的錢?
他還沒再說什麼,就聽撕拉一聲裂響,虞歲抓著另一件嶄新的男子外衣撕碎了。
梅良玉:“……”
他心底隱隱不悅的那根弦也隨著虞歲撕衣服的動作崩掉了。
“你乾什麼?”梅良玉想笑又忍著不笑。
虞歲撕著手中衣物,軟聲道:“我又沒手帕,沒彆的東西給師兄你止血,隻好撕這些新買的衣服。”
她像是看穿了梅良玉眼裡的笑意,又補充道:“我又不想撕我新買的裙子,我還要穿的。”
所以就撕買給顧乾的衣服,反正她又不穿。
梅良玉靠著牆壁懶懶散散地坐著,沒說話,原本沉冷的黑瞳,此刻不自覺地帶點笑意看她。
“這些都是極好的衣料,不會磨擦皮膚。”虞歲拿著撕碎的衣物靠近梅良玉,沾著他臉上的血水,動作輕柔。
梅良玉剛要張嘴,虞歲卻在他之前,將食指貼著自己的紅唇,輕聲道:“師兄,我看你和李金霜那次一樣,都是五行之氣逆亂,這會疼得厲害,還是不要說話。”
他也就來不及阻止虞歲的靠近。
虞歲動作輕柔地替他將臉上血水拭去,手腕偶爾會貼著他的肌膚,梅良玉能清楚感覺到那柔軟溫熱的觸感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