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2 / 2)

虞歲說:“好吧,第一天就讓你這麼說,心理那關確實過不去,但不管是說的,還是寫的,你都必須表態,跟自己表態。”

“既然還說不出口,那你發傳文給我。”

李金霜握著聽風尺的手都在抖。

虞歲目光平靜地望著她,明明是很容易的事情,可對她來說,卻是無比艱難的。

世上總有這樣的人。

李金霜承認的那瞬間,也就否認了她這十多年的過去。

否認了她每一年的堅持,每一天所受的苦難,每一刻勸著撐下去忍一忍的自己。

李金霜輕輕點著填字格,骨節分明地手指停頓著,好一會才能動起來。

車窗外飛速掠過發光的夜燈和海麵,遠處成群的島嶼們都亮著如星辰繁多的光芒,飛鳥從窗邊掠過,展翅的聲音仿佛故意逗弄的小姑娘們,卻讓李金霜的心臟嘭地一聲。

虞歲收到李金霜發來的傳文:“我是女子。”

她單手屈膝撐在車窗,支著腦袋看李金霜,又道:“我不喜歡穿男裝。”

李金霜抿唇,挪動手指,緩慢地發出這句話:“我不喜歡穿男裝。”

虞歲說:“我是女子。”

李金霜開始艱難地發送第二遍:“我是女子。”

虞歲:“我可以守護李家。”

李金霜眼睫輕顫,緩緩抬頭看她,恍惚間,羞恥和難堪都散了幾分,而李金霜又覺得,溫柔可愛的青陽郡主,其實也挺嚴厲的。

她點著填字格,平複內心,發給虞歲:“我可以守護李家。”

虞歲將聽風尺的傳文界麵正對李金霜晃了晃,笑道:“以後記得每天都發一遍。”

“發到你能說出口為止。”

李金霜的祖母給她說了十八年的“你是男子”、“你必須成為向你爺爺和父親一樣強大的男子”。

但李金霜的人生還很長,未來的無數個十八年,她隻需要說真話、聽真話。

*

入夜後外城依舊熱鬨,街上人來人往,因為島上是九流術士居多,但也會照顧小部分的平術之人們,建築全都千奇百怪,高聳入雲,供人們行走的長廊重疊三四層,高高地圈在外城上空,連接不同的地方。

太乙之大,猶如玄古大陸的第七國。

隻一個外城,就堪比兩個青陽帝都。

這裡的一切規則製定以及秩序維護,都由太乙的二十四位聖者掌管。

黑胡子在前邊領路,帶著兩人走上攀高的紅色長廊,來到同樣身處高處的商樓。

這一片都是南宮家的產業,雖然各國王公貴族和世家數不勝數,來太乙學院的大部分學生都有點身份背景,家境優渥,從不差錢,但能在太乙外城有穩定產業的卻不多。

李金霜從沒有外出去買過衣物,她的衣物都是由他人準備好後直接送到屋中。

更彆提來到這種專為女子製定金銀首飾、華服美裙的地方,平時走在路上多看一眼她都害怕。

虞歲輕車熟路地帶著她來到屋中,衣架上掛滿了李金霜不敢看的漂亮衣裙,她躲避的視線又恰好看見桌案上擺放著一排排金釵玉簪,流蘇玉佩,耳墜花鈿等等,精致的讓人憐愛,心生占有。

李金霜站在屋中,從未有過的無措,她的目光不管往哪裡看,眼中所見不是華美的衣裙,就是精美的首飾,鼻息間還有屬於女子柔美清雅的香味。

侍女們熟練又嘴甜地向她推薦著不同的款式衣裙。

虞歲問她:“你

有喜歡的嗎?”

李金霜沒法答,她看都沒敢看。

虞歲歎氣,踮腳輕輕捧起她的臉,讓李金霜被迫抬頭:“你是喜歡,還是討厭這些衣服?”

李金霜脖子僵硬無比,她嘴唇動了動,小聲答:“……不討厭。”

“不討厭就好。”虞歲笑著點點頭,“李金霜,這隻是一件尋常又普通的小事,你連這種小事都不敢去做,就彆談什麼收服劍靈,守護家人。”

李金霜又一次感受到了虞歲的嚴厲。

她雖然微微笑著,話也說得柔軟,但那份不容拒絕的威壓也隻施展給她一個人。

李金霜內心懊惱地訓斥自己,是你在尋求人家的幫助,她給了你解決的辦法,你又為何膽怯了?除了她,也沒有人會這麼幫你了。

“去把臉上的妝容卸掉,我們重新畫。”虞歲說。

李金霜照她說的做,隨著侍女去洗漱、散發,侍女們接受虞歲的示意,對李金霜說話都溫聲軟語,隨著臉上故意男化的妝容卸去,散下墨色長發,安靜地披在肩上。

侍女們在李金霜身旁來來去去,虞歲說:“帶她去換這套。”

李金霜餘光掃去,虞歲的纖纖玉指點著衣架上的交領淡紫色長裙,色彩漸變層次疊加,衣料看著就很柔軟,外衣綴滿刺繡的花枝,李金霜不知那是什麼花,卻覺得優雅貴氣,卻也透著溫柔之意。

衣裙過於漂亮,她竟一時看得呆住。

虞歲笑眯著眼目送李金霜被侍女帶進換衣室。

李金霜僵硬道:“我一個人也……”

虞歲搖頭:“你一個人不行的,試過幾十套後,我勉強會信你一個人也能穿。”

試圖逞強的李金霜閉嘴了。

侍女們撲哧笑出聲,將遮簾放下,給李金霜換衣。

虞歲走到桌邊,去給李金霜挑首飾,順便看看衛仁那邊是何情況。

帶走他的兩名弟子,不像是單純看衛仁不順眼,趁他自毀修為和來報仇的,反而是彼此認識的。

更像是農家的同夥。

前後夾擊的兩名弟子,明顯是強製帶著衛仁離開學院。

虞歲通過五行光核看見衛仁時,發現他身處無人的街巷,周遭寂靜地連蟲鳴聲都聽不見,隨著兩名同伴的帶領,衛仁朝巷尾沒有點燈的小屋走去。

同伴之一推開屋門,裡麵漆黑一片,衛仁獨自進去,兩名同伴關上門,守在外邊。

衛仁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他神色冷淡,微微垂首,屋中的黑暗與寂靜,帶來無聲的壓迫,會促使人們無端的聯想許多,從而施加心理壓力。

似乎是覺得時間夠了,才有一個低沉的男聲緩慢問道:“你說,盧海葉是怎麼死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