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人擠人,仍不斷有人上來,孔依依已經側著身子緊挨著圓柱,前邊傳來嘈雜聲,見人潮朝她這邊推著過來,孔依依警告道:“彆靠過來。”
鐘離山扭頭跟旁邊的人說:“彆靠過來。”
這人也轉頭警告旁側的人:“彆再靠過來了啊。”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傳到百這邊,是幾個不服氣的弟子,嚷嚷道:“前邊還有這麼空,你們擠一擠不就有位置出來了,憑什麼不讓朝那邊擠!”
話音一落,幾個人就朝人群裡硬湊,逼迫人群朝孔依依那邊擠壓。
緊挨著的人潮朝著一麵倒去,一個人動,其他人也跟著動,於是快要變成麵皮貼在圓柱上邊的孔依依忍無可忍,抬手在柵欄上猛拍,五行之氣震蕩。
鐘離山反應迅速地後仰身子避開,不少弟子都反應敏銳快速,紛紛躲開,於是這道五行之氣無所阻攔地衝到最前邊,將硬往人潮裡擠壓的幾名弟子給撞了出去。
幾名男弟子哎喲叫著摔出去,有人摔出去前還拉住了他人,於是帶著一連串的人都摔了下去。
李金霜剛走上二樓的台階,就見上邊摔了不少人下來,她敏捷地避開,掐著點來到二樓。
眼見二樓的門就要關上,從地上爬起來的田文見李金霜站在他之前的位置,怒喝:“那是我的位置!你出來!”
他衝上去,門卻關上了。
田文氣不過怒罵出聲,守在門前不願走。
李金霜不明所以,收回視線,挨著圓柱側身站著,因為人太多,太擠了,稍不注意就跟彆人肩碰肩手碰手。
虞歲跟著李金霜的位置,看著二樓密密麻麻的人群,再看下邊也是人滿為患,不由感歎好多人。
這就是聖者授課的受歡迎程度。
堂下大門開啟,吵鬨的弟子們瞬間靜聲。
從大門走進的女子著墨綠衣裙,神色溫婉,眼角有著幾不可查的皺紋,卻也不影響她仍舊秀麗的麵容,女子漫步走進堂內,眉眼含笑地掃視著堂內上下的弟子們。
兵家聖者,冷柔茵。
在太乙學院內,兵家有三位聖者,其他兩位分彆是周國與南靖國的人,隻有冷柔茵,自小就出生在太乙,在太乙待了幾十年,沒有離開去過外界。
“今兒人真多,你們可要認真聽呀,彆辜負這一日晨光。”冷柔茵笑道,聲如黃鶯婉轉,看起來像是不費力氣的隨口一說,在堂內距離較遠的弟子卻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有十三境以上的聖者在,虞歲操控五行光核小心翼翼,專注觀察冷柔茵的每一個舉動,務必在她發現動手之前毀掉光核,可不知是否隔得太遠,冷柔茵並沒有發現習堂內有人會以五行光核做監視,這根本是聞所未聞的事。
冷柔茵麵向堂內的弟子們,溫聲問道:“今日你們想聽兵甲陣相關,還是劍術相關?”
弟子們安靜片刻,有人舉手帶頭選擇後,呼聲逐漸變高,最後選擇了兵甲陣相關。
冷柔茵輕輕抬首,威壓之下,弟子們瞬間靜聲。
“前些日子兵家開陣,開的是黑風城,那就從高階兵甲陣·黑風城講起吧。”冷柔茵屈指輕彈,隨著她話音剛落,習堂地麵瞬間變作兵甲陣·黑風城的景色。
血霧在眼前彌漫散開,弟子們眼中看見的是黑風城的房屋,習堂過道上有紅馬騎兵走過,瞬間喚醒弟子們前段時間闖陣的記憶。
部分弟子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也不敢隨意動作,就怕紅馬騎兵忽然回頭給自己一刀。
就連二樓也有紅馬騎兵三五人一組在巡邏。
冷柔茵的聲音不急不緩道:“作為兵甲陣的主人,你在兵甲陣中的權限是最高的,而兵甲陣也分死陣和活陣,兵陣的主人,要學會如何去調動兵陣傀儡,以及更改陣內地形。”
“平日你們試煉闖的,都是沒有主人調動的死陣,算是提前熟悉不同的兵甲陣地形和兵陣傀儡的類型,可若是遇見活陣,你所記住的地形和兵陣傀儡,都會有所改變。”
冷柔茵說著,將三五人一組巡邏的兵陣傀儡,換做了單人巡守,又將黑風城的城池結構大變,引來弟子們的驚歎。
虞歲和李金霜看到這時,不由同時想到,如果特級兵甲陣·修羅地獄也有兵陣主人操控,那簡直無人能擋。
隻需要讓河對岸的十三境黑甲鐵騎同時出招,就算是聖者挨一下也夠嗆。
而修羅地獄他們也隻見了冰山一角,在十三境黑甲鐵騎大軍的最後方還有東西,是他們沒能窺見的。
虞歲翻身又把臉埋進被褥中,心想十三境黑甲鐵騎大軍的最後方,該不會還有聖者大軍吧。
那可就真無敵了。
虞歲聽完兵家聖者對兵甲陣的講解,倒是學到不少東西。
二樓的弟子們苦苦撐到授課結束,才離開那可憐的柵欄,若不是機關術家給的防護咒夠強,那柵欄早就被弟子們壓垮了。
李金霜離二樓的門最近,門剛開,她就看見氣得滿臉通紅的田文守在前邊,目光直直地瞪著她,眼裡滿是怒火,伸手指著李金霜道:“你,搶了我的位置,聽了聖者的課,你該如何賠我?”
虞歲在床上滾了一圈,心疼李金霜遇到不講理的倒黴蛋。
有的弟子忙,熱鬨也不看,從這兩人之間走過,也有弟子留在原地不走看戲。
孔依依終於聽完課,迫不及待想離開二樓這個鬼地方,便往前邊鑽,又見部分人停下來不走,納悶道:“前邊怎麼了?”
“吵起來了。”有人跟她解釋,“之前不是有人被不知道誰的五行之氣拍出去了嗎?還等著沒走,要頂替他位置的給賠償。”
鐘離山看了眼罪魁禍首。
孔依依:“……”
“還要賠償?”孔依依聽笑了,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去。
她撥開人群後,就看見堵在門口的田文,以及被堵住的李金霜。
田文是乙級弟子,眼熟他的多,不認識李金霜的人更多,討論的都說李金霜是今年新來的丁級弟子才眼生,這事要換了彆的新人,就跟乙級的前輩服軟道個歉。
可李金霜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她沉默聽著田文表達自己的憤怒。
但是她想起虞歲早晨在馬車上說的,猶豫片刻,抬頭朝田文看去,說:“借過。”
田文瞪大了眼:“你還想就這麼走了?若不是占了我的位置你能聽到聖者的課?”
李金霜已經表達了自己的禮貌,她往前走去,田文伸手要攔,李金霜也同時抬手。
按照她以前的處事風格就忍了,可聽了虞歲的話,覺得有時候確實不需要忍,便化守為攻,附著五行之氣的一拳將攔路的田文揍飛。
來到前邊的孔依依:“……”
好像也不需要她幫忙了。
虞歲從床上坐起身,撓了撓頭,不知隱忍沉默的李金霜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猛了。
看熱鬨的兵家弟子們都因為李金霜這一拳發出呼聲和口哨聲。
隻要是聖者授課,來的人多,又常爭搶位置,所以弟子爭吵動手打架的事每次都會發生。
兵家的女孩雖少,但個個都不好惹,所以眾人樂得看熱鬨,不怎麼會插手,畢竟有時候看似被找麻煩的女孩子比你都能打。
二樓這一圈還都是甲級弟子占多數。
有人朝被同伴扶起來的田文戲謔道:“這一拳勝負已分,差不多得了啊。”
幾位甲級弟子來到前邊,撥開人群左右看著,站在最前邊的龐戎對下邊的田文說:“讓讓,看什麼呢,田文,你聽個課怎麼還被人給揍了?”
田文看見相熟的甲級前輩,頓感委屈不已,一手捂著自己被揍的臉,指著李金霜道:“龐師兄,這人不僅搶占我位置,還先對我出手!”
有看熱鬨的人喊:“說什麼呢!不是你先動手的?當我們瞎啊!”
還有不少人附和。
田文氣得高聲喊回去:“那被打的不是我嗎?!”
圍觀的弟子回道:“你打不過人家那是你的錯吧!”
田文快氣炸了,開始跟看熱鬨的人們吵起來。
龐戎看著自己罩的小弟挑起多人罵戰,感到幾分頭疼,但又不能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了麵子,便抬手虛指被攔住不讓走的李金霜:“吵什麼吵,直接宣武台見啊,誰打輸了誰道歉。”
孔依依嘲笑道:“多大點事還要宣武台見,讓他再被揍一頓唄?”
龐戎跟孔依依有仇,瞪眼看過去,指著李金霜道:“怎麼,你罩的啊?”
孔依依揚眉看回去道:“她今天就是我罩的怎麼了?”
“那行啊,那你跟我打,我倆宣武台見。”龐戎往前一戰,手握腰間佩劍,高大的身軀瞧著威壓十足。
孔依依剛要上前迎戰,一摸腰間,佩劍沒戴,便麵不改色地退後一步,讓身邊的鐘離山上去:“今天出門沒帶武器,你去。”
鐘離山噢了聲,上前一步迎戰龐戎:“宣武台?”
龐戎額角狠狠一抽,果斷避開視線,手也從佩劍拿開,對李金霜說:“你倆打,聽見沒田文!”
田文惡狠狠地問李金霜:“乙級田文,向你發出宣武台挑戰,你叫什麼名字?!”
李金霜在諸多視線中沉默片刻,答:“李金霜。”
田文怒氣洶洶地吼道:“李金霜!今日你與我宣武台一戰——”
話說一半才想起來李金霜這個名字,情緒和話語都卡住,雙目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女子。
孔依依和鐘離山也有幾分驚訝地朝李金霜看去。
李金霜在兵家出名,有一半是靠她女扮男裝的怪胎舉動。
兵家弟子也許沒見過她,但肯定聽過這個名字,知道李金霜是今年新來的弟子,南靖國李家的後代,卻從小被當做男孩養,整天男裝不離身,扮作男相來約束自己。
兵家弟子,對南靖國李家也算印象深刻,不同彆家弟子,不知道李家在兵家造詣上的成就。
就像鐘離家一樣,這些兵家戰神的後代,剛入學就會收到多方關注。
南靖李家的興衰榮辱也令人惋惜感歎,所以李金霜在兵家內部很出名,此刻圍觀看熱鬨的人們,曾經要麼嘲笑過她,要麼同情過她。
然而此刻,他們望向李金霜的目光,都變作驚歎。
冷酷堅硬的男相已徹底消失不見,秀美乾淨的臉上不施煙粉,墨發半挽,金釵珠翠固發,和從前有幾分相似的鳳眼清冷沉默,片刻後李金霜認真地看向田文,素手輕按在劍柄,不再故意壓嗓變得低沉的聲音,她開口時,聲色空靈:
“接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