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乾又道:“之前受的傷還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要記得跟我說。”
虞歲笑盈盈道:“知道啦。”
顧乾叮囑了她好些東西才走,虞歲目送顧乾走遠後才關上門,剛轉過身,就見梅良玉站在火爐邊,神色莫測地望著自己。
那微微上揚的眼尾,勾勒著不易察覺的冷意,但他漆黑的眼珠隻是靜靜地望著你,又和平日的冷淡散漫差不多。
令人猜不透,不自覺地去琢磨。
虞歲伸出食指輕挨著紅唇,做出噤聲的手勢,屏息凝神後,感應著屋中五行之氣的流動,伸手將虛空中潛伏的一隻細小金蝶抓出。
名家字言,具象化後的竊聽蝶,是顧乾臨走時偷偷放出來的。
虞歲將金色的竊聽蝶捏碎,站在龍梯門前的顧乾察覺後,皺著眉頭在心裡罵了聲,梅良玉這混蛋。
顧乾回頭朝虞歲住的方向看了眼,他還是不太放心。
虞歲昨天解釋過,她是想幫王爺說服常艮聖者合作,所以才假裝與梅良玉親近,但不知為何,隻要看見這兩人站在一起,他就覺得礙眼。
顧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回視線,神情無比冷靜。
歲歲是絕對不會喜歡梅良玉的。
他和歲歲從幼年時就在一起了,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不會分開。
此刻屋中,梅良玉見虞歲自己找出名家的竊聽蝶將其毀去,輕輕挑眉道:“師妹,你敏銳度提升不少。”
“這麼久了,沒點進步也說不過去。”虞歲朝桌邊走去,又縮回椅子裡,曲著腿雙手環抱膝蓋,轉過腦袋看梅良玉說,“我最近對五行之氣的流動也很敏感,總害怕又在忽然之間被彆人關進地下去。”
聽起來像是機關島一行留下的後遺症。
梅良玉神色微頓,原本沉冷的氣息變得溫和些,朝虞歲走去:“真這麼害怕?”
“一點點。”虞歲比了個手勢,睜隻眼閉隻眼看梅良玉。
梅良玉從她話裡聽出點俏皮的意思,才覺她是開玩笑,站在椅子前低頭盯著她。
虞歲單手撐著腦袋,微仰著頭看回去:“師兄?”
梅良玉說:“你也挺壞心眼的。”
虞歲垂眸,莞爾笑道:“師兄剛才瞧著不是很高興,是不是因為沒睡好?”
“我睡得很好。”梅良玉仍舊在低頭看她,“倒是你,跟顧乾才冷戰多久,如今瞧著像是已經和好了。”
“是昨天和好的。”虞歲動手揭開放在桌上的食盒,探頭瞧了眼,都是她喜歡吃的,“向學院申請換宿舍,需要其他幾人也同意,那天在齋堂我打了舒楚君後,其他人都同意我更換宿舍,顧哥哥知道後就來找我談一談。”
梅良玉耐心問道:“談什麼?”
“顧哥哥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我們還在青陽國院學習的日子,有些事我都快不記得,聽他說後倒是想起來了。”虞歲咬著肉餅,抬頭目光軟和地看了眼梅良玉,“我們真的有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天天都能見麵,顧哥哥在青陽的日子過得雞飛狗跳,跟在他身邊總是能看到許多熱鬨。”
梅良玉之前向虞歲講過自己小時候在太乙的事,可虞歲卻從未透露過她小時候的生活,今兒倒是第一次提起,卻滿滿都是顧乾,梅良玉聽得漫不經心,甚至彬彬有禮道:“他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叫他顧乾。”
虞歲咬著肉餅回頭看他,明亮的眼眸裡有絲驚訝,梅良玉麵不改色道:“他有名字,叫顧乾。”
“顧乾。”虞歲說。
梅良玉下巴輕輕一點,示意她沒說錯。
虞歲沒忍住,彆過臉去悶聲笑起來。
梅良玉一手搭在椅背上,屈指輕輕敲了敲椅背,虞歲起身去拿稍遠些的茶杯,又重新坐下,在她落座時,有幾縷發絲落在梅良玉的手背上。
墨發隨著虞歲的動作在梅良玉手背輕輕摩擦。
梅良玉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掃過去,修長手指輕勾著一縷發絲,不緊不慢地纏繞。
“比起我,我娘更喜歡顧乾,顧乾說他寫信回青陽,讓素夫人不要再派人來殺我取息壤,他是站在我這邊的。”虞歲端著杯子抿了口清水,繼續說道,“他這樣說,就是跟素夫人撕破臉了。顧乾還說以後會對我更好的,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不可能分開的。”
梅良玉站在椅子旁,手指把玩著幾縷青絲,不動聲色道:“顧乾對你好,你就會喜歡他?”
在他的視角看,虞歲和顧乾確實是相處多年,那些真實存在過的時光,是不可否認的。
虞歲輕輕啊了聲,扭頭去看站在身旁的人:“師兄,我不是那種,你對我好,很好很好,哪怕是無條件的好,我就一定會喜歡你的人。”
梅良玉點點頭,嘴角微彎一瞬,雲淡風輕道:“知道了。”
可他自己反而有點像這類人。
除非你先對我很好很好,否則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
結果到頭來卻相反,虞歲也沒哪裡對他好過,梅良玉卻忍不住先對虞歲釋放善意,總是護著她,想要她好好的。
梅良玉在心裡反思自己時,又聽虞歲說:“不是我喜歡顧乾,是顧乾喜歡我。”
他說:“你倒是挺清楚。”
“顧乾喜歡我,也喜歡荀之雅。”虞歲很認真說道,“兩個人都心動,也許他現在還沒意識到,他能為荀之雅去冒險,護著她,不想她受傷,但也不能接受跟我分開,不能再像以前在青陽生活時。”
顧乾對錢瓔的態度就是妹妹,對項菲菲就是夥伴,唯獨對荀之雅和南宮歲兩個人是特彆的。
也許未來顧乾必須隻能選一個。
無論放棄哪一個,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
梅良玉低聲冷笑,頗為嫌棄道:“他是怎麼做到同時喜歡兩個人的。”
“也不一定要同時呀。”虞歲說,“我也可以在青陽時喜歡顧乾,在太乙時喜歡師兄。”
梅良玉低頭看她,“你找死呢?”
虞歲縮了縮脖子:“師兄,我隻是做一個比喻。”
她怯生生地瞧著梅良玉,內心深處窺探著此刻男人無意識暴露出的占有欲,甚至能感覺到椅背後纏繞著她發絲的手指,正在一點點勾著更多的墨發靠過去。
虞歲成功把氣氛變得危險起來,卻覺得很有趣。
梅良玉想說他喜歡誰,這輩子就隻喜歡這一個,但想想又覺得這話肉麻兮兮的,說出來也隻是逗師妹笑一笑,便不打算說。
反倒是師妹的想法有點危險。
梅良玉眼珠子動也不動地盯著她,壓低嗓音問:“你想喜歡幾個人?”
虞歲猶豫了下,沒答。
梅良玉冷笑道:“幾個?”
虞歲試探性地舉起手,在梅良玉目光冷冷地注視下,幾個手指頭顫了顫,最終還是比了個一。
她苦惱道:“可是師兄,我也不能保證一輩子就隻喜歡這一個人,萬一我後來變心,喜歡另一個人了呢?”
梅良玉將她比出的手指頭按回去,漫不經心道:“不用怕,你變心後,喜歡一個我殺一個。”
虞歲目光怔怔地望著梅良玉。
她覺得自己可能有病。
這種毛骨悚然的話聽著卻沒有危機感,反而隱隱歡喜。
梅良玉也不怕嚇倒她,但見虞歲怔住,卻也不願看她露出害怕的樣子,便將她的手放回在桌麵,指了指食盒:“吃。”
虞歲又給自己拿了個肉餅咬在嘴裡。
梅良玉十分自然地換了話題:“昨晚讓你看的,看完了?”
“看完了。”虞歲點點頭,“師兄這些天不見人影,是因為去拿這個字畫了嗎?”
梅良玉道:“不是,我這幾天在名家絕雲峰挑戰十二天梯路去了。”
“噢。”虞歲說,“我剛才對師兄的心動也少了億點點。”
梅良玉:“……”
早知道就卑鄙點說是了。
梅良玉放軟了聲音:“有什麼想問的?”
“剛開始看的時候挺驚訝的,幾百年時間,它變化真大。”虞歲小口咬著肉餅,“我的異火反而……”
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梅良玉將手掌放在她腦袋上,這個動作打斷了虞歲,梅良玉說:“你的異火具體秘密可以不用跟我說,我怕未來我的記憶會被窺探。”
虞歲:“……好。”
她轉了轉眼珠,看著梅良玉問:“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梅良玉收回手,頓了頓道:“燕小川的師尊,名家教習,穆永安。”
虞歲有點驚訝:“穆教習知道師兄的事嗎?”
“知道,但是不能說。”梅良玉也提醒她道,“若是你知道了什麼,也記得不要說出來,很可能會被太乙察覺。”
在太乙誰能擁有這樣的力量?
虞歲瞬間想到太乙的二十四位聖者。
梅良玉本來是想找顧乾,借他的神機術悄悄恢複記憶的,誰知道這小子跟盛暃打起來那次,直接自曝他有神機術。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聖者也會有所關注,心思敏感謹慎點的,若是發現梅良玉一直故意找顧乾使用神機術,多少會察覺到。
厲害點的,直接就懷疑顧乾的神機術能影響梅良玉體內的封印。
虞歲朝梅良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梅良玉一手搭著椅背,朝椅子中坐著的虞歲彎下腰去,他剛彎下腰,虞歲就揚起首,在他耳邊悄聲說:“師兄,你知道太乙有浮屠塔碎片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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