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歲不會告訴蘇楓自己知道青葵的存在。
按照蘇楓的聰明程度, 他會想到素夫人這些年對自己不冷不熱,會有另一個孩子的緣故。
如果她知道青葵的存在,還這樣活了十八年, 那在蘇楓眼中就有些可憐了。
哪怕蘇楓認為她可憐是善意的, 虞歲也不太想要。
一旦被牽扯進素夫人和青葵的母女關係中, 虞歲就覺得有些惡心。
就如當初她在三千歧路中一抬頭,發現父親的臉是南宮明時, 不是討厭,而是惡心。
在羅山之巔虞歲才剛出生, 青葵假死的時候她還是個嬰兒,是絕對不會知道、也不會記得青葵的存在的。
可青葵卻記得虞歲。
虞歲不管南宮明是如何教這個女兒的, 但以青葵的天賦, 應該是很受南宮明喜歡。
年秋雁也說了, 南宮明不會插手青陽百寇的決定,這是認可了青葵的能力。
青葵認為梅良玉礙事, 想要虞歲出手解決掉這個麻煩。
在青葵看來, 男人一旦鬼迷心竅對某個女人示好時,就是他落入死亡陷阱的時候。
南宮歲入太乙, 被聖者收徒, 從平術之人轉九流術士。
有這些信息在,青葵也不會輕視虞歲,讓她殺梅良玉就是試探。
一個無能弱小了十八年的人,又能做到何種地步?
*
聽風尺這次改革,引得學院弟子睡醒開始就抱著聽風尺不撒手, 熱火朝天地討論通信院開放的新功能。
傳音限製放開後, 虞歲一大早就接到三哥盛暃發來的傳音。
盛暃這暴脾氣, 接通後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質問三連:你在哪?乾什麼?怎麼不在學院?
坐在盛暃對麵的牧孟白一臉不忍直視, 舉著寫有“冷靜溫柔”四個字的白紙對著盛暃瘋狂搖晃。
盛暃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火氣,臉上皮笑肉不笑,抿著唇角重新緩聲問:“你在哪?”
從傳音接通開始,虞歲就把聽風尺放桌上沒管,盛暃這會問話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於是轉身去給自己燒了一壺茶水,等回來時聽見盛暃這聲詢問,扭頭朝窗外看了眼,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
虞歲沒看見太陽從西邊出來,倒是看見梅良玉翻牆進來。
虞歲伸手指了指大門的方向,無聲示意:師兄,有門的。
梅良玉聳肩,當沒看見,虞歲又拿起聽風尺,將尺麵給梅良玉看。
梅良玉看了眼,發現她有傳音,還是盛暃,便微抬下巴,行,我閉嘴。
“三哥。”虞歲開口說,“我在機關島,這邊的海域出了點事,聖者們正在處理,所以我暫時回不去學院。”
盛暃:“你怎麼在機關島那個鬼地方?是不是文陽家的人綁你去的?豈有此理,他們怎麼不去綁梅良玉!”
梅良玉把虞歲要吃的果茶和紅梅糕放在桌上,聽見她那邊的對話也隻是挑了下眉,沒在意。
虞歲耐心解釋:“不是的,是我來機關島找師兄,不巧遇上機關島海眼爆發攔了路。”
“海眼?”盛暃聽得狐疑,“這東西不是固定在深淵之海那邊嗎?你去這麼危險的地方找梅良玉?梅良玉去深淵之海乾什麼?他去就去了,你跟著去做什麼?”
梅良玉聽到這一連串問話,沒忍住笑出聲來。
盛暃那邊靜了靜,牧孟白大驚,在紙上剛寫了個梅字,就見好友眼角狠抽一瞬,麵無表情地問:“什麼聲音?怎麼有狗在笑?”
虞歲:“……
”
梅良玉沒跟盛暃計較,若無其事地在桌邊坐下,虞歲說:“什麼聲音?我沒聽見呀,是不是三哥你那邊的?”
牧孟白指著自己,震驚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盛暃冷笑道:“不是我這邊,就是你那邊,有狗在叫。”
虞歲眼神虛瞥身邊的梅良玉,梅良玉發現了,他慢條斯理地往杯子裡倒果茶,隨口一句:“繼續聊,當我不存在。”
“梅良玉在你身邊是吧?”盛暃直接點明。
“嗯!師兄給我拿了早膳來,我們一起被困在機關島了。”虞歲在盛暃發瘋之前繼續補充道,“還有李金霜,鐘離山他們,我們這會住在司徒瑾家裡。”
聽起來人有很多,盛暃剛要爆發的情緒又被按回去了。
虞歲耐心跟盛暃解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不該說的是一點都沒說。
梅良玉就坐在虞歲對麵,看她嘴上溫柔乖巧地應付盛暃,卻專心吃著桌上的紅梅糕,盛暃的暴躁發言她麵不改色,好似完全沒在聽。
敷衍。
但聽的人又聽不出是在敷衍。
梅良玉琢磨著,好像也不能說全是敷衍,就是這態度、這表情、這語氣,混合在一起同時出現,就變得百麵千相。
讓人感受不到真實。
不過師妹這種狀態都不避著他了,還管它真不真實。
虞歲哄完盛暃,結束傳音,抬頭看梅良玉:“師兄,通信院開放傳音限製了,還給聽風尺新添了許多小東西,你要玩嗎?”
她把聽風尺遞給梅良玉,梅良玉沒接:“來之前聽鐘離山他們說了,新功能也就那樣吧。”
梅良玉不是很在意聽風尺的事,隨口道:“倒是你三哥,有時候脾氣躁得讓人以為他是不是中了蠱。”
虞歲說:“他小時候的脾氣要比現在好一點。”
不過中蠱這話倒是讓虞歲有些在意。
盛暃本就自驕自傲,從小養尊處優,少爺脾氣是有的,又從小與顧乾水火不容,兩人不管是打是罵,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易燥易怒這事,大家都以為是盛暃被養刁的少爺脾氣。
“農家有這種蠱術嗎?”虞歲好奇問道。
梅良玉卻挑眉道:“農家什麼蠱術都有了,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
虞歲問:“真的嗎?那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蠱術嗎?”
梅良玉:“有吧,變成行屍走肉那種。”
虞歲:“那不算。”
梅良玉:“那沒有。”
“我知道農家有鐘情蠱。”虞歲咬著紅梅糕,伸手在虛空比劃了一下,“聽說這種蠱是農家弟子用來馴化毒物的。”
梅良玉點頭道:“這倒是有。”
虞歲一副好學的模樣問道:“把鐘情蠱用在活人身上,會讓中蠱的人喜歡上施術者嗎?”
“會情難自禁。”梅良玉解釋道,“最大的作用是中蠱者不會攻擊傷害施術者。”
本來就是農家術士用來馴化攻擊性過強的毒物的,為的就是不讓它們反噬傷害主人。
“原來是這樣啊。”虞歲恍然大悟,纖纖玉指掰著梅花糕,慢吞吞地說,“難怪我之前看見張相雲和年師兄起衝突,兩人剛要打起來,張相雲卻怎麼都下不去手,還聽到他們說什麼鐘情蠱。他倆發現我後,張相雲立馬就走了,我問年師兄怎麼了,他說沒事,我也就沒多問。”
梅良玉聽得眯起雙眼,“什麼時候的事?”
虞歲滿臉老實地答:“就在前兩天,我們去百裡家玩
完回來,那天師兄你不是跟張相雲他們動起手了嗎?回來後年師兄遇上張相雲,似乎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吵架了。”
她說的確實是真的,隻是其中內幕自己都知道了,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複述當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