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也不是很正常。
年秋雁看著張相雲這副醜陋又狼狽的模樣,很努力地克製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虞歲就站在張相雲身旁,打量著張相雲的同時慢悠悠道:“我今晚本是要與年秋雁談洛伏的事,你非要加入,那就聽聽你有什麼高招。”
張相雲聽出她話裡的嘲諷,卻不敢反駁,服下玄晶丸後兀自調理內息,等到藥效發作才覺好受些,能開口說話。
年秋雁看了看虞歲的臉色,低聲道:“我勸你好好跟郡主說話。”
他一副我好心提醒的模樣,卻讓張相雲咬碎了牙,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才說有用嗎?
張相雲想要坐起身來,卻被一道五行之氣按在地上,虞歲的語調不輕不重道:“受這麼重的傷還起來做什麼,躺著說吧。”
張相雲敢怒不敢言,屈辱地躺倒在地,喉結滑動,從乾澀的喉嚨裡吐出沙啞的聲音:“之前是我一時衝動才口不擇言……”
虛偽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虞歲低笑聲,那雙黑瞳眼裡卻不見笑意,莫名的壓力落在張相雲身上,讓他沒膽子繼續說下去。
張相雲尷尬地吞咽口水,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南宮歲的實力這會根本猜不透,張相雲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她在龍梯裡用了什麼手段。
“我白天都在醫家,在幾位聖者的監督下問話,最後是歐院長以真言蠱幫我解圍,洗脫嫌疑出來。”張相雲低聲咳嗽,不見半點放肆,十分規矩地說道,“我聽諸位聖者談話的意思,明日就要對洛伏進行法家裁決,結果可能是當場處死,也可能是逐出太乙。”
張相雲動了動眼珠,顫顫巍巍地朝虞歲看去一眼,斟酌語句道:“歐院長的意思……是要郡主你代替常艮聖者參與這次裁決,讓洛伏能離開太乙。”
“這是歐院長的意思嗎?”虞歲垂眸盯著他,“你之前不是說……”
張相雲搶先道:“是我當時腦子進水了,表達不清楚!”
說話用力過猛,反倒嗆到自己,劇烈咳嗽起來。
年秋雁看著張相雲這副拚命求生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向來溫和的臉龐,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笑意來。
虞歲輕聲問道:“就算我說服師兄,讓我作為鬼道家代表去了,也隻算一票,如何能肯定其他聖者也會選擇將他逐出學院?”
張相雲壓著咳嗽,皺緊眉頭解釋道:“這次法家裁決雖然說是由太乙二十四位聖者參與,但有不少聖者並不在學院,有的在水舟來不及回來,有的不管學院的事,這些都算棄票。”
“目前留在學院的聖者不多,農家歐院長、醫家蔣院長、法家萬院長、道家梁院長也不是主張處刑殺戮,再加鬼道家一票,勉強算持平。”
剩下的是陰陽家三位聖者,兵家兩位,名家一位。
最關鍵的那一票不知歐如雙等人會找誰。
但如果缺了鬼道家這一票,洛伏是絕對活不了的。
隻要能離開太乙,哪怕是被交給六國任何一國的禦蘭司關押,都比直接死在太乙好。
目前的裁決票數,歐如雙還能控製在對己方有利的情況,如果拖延時間,等其他聖者回來的話,那就不受控製了。
所以他才要萬桂月在明天就舉行法家裁決,速戰速決。
虞歲許久沒說話,雙眼平靜無波,眨也不眨地盯著張相雲,極黑的瞳仁明亮,充滿不可直視的冷意。
張相雲能感覺到,眼前的南宮歲,和平日見到的南宮歲完全不一樣。
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又像是變了個人。
他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這具身軀裡是不是住著兩個靈魂。
一個裝乖巧扮柔弱欺騙世人,一個躲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調兵布陣藐視眾生。
最讓張相雲無法接受、且細思極恐的,是他意識到,就連青陽王府的人們也沒有發現南宮歲的真實麵目。
那位他們奉為神明,仿若無所不能的南宮家主——似乎也不知曉。
又或者王爺是知道的,卻沒有透露給任何人?
張相雲無法得知,也猜不出,但他能肯定的是:青葵一定不知道。
思及青葵,再看眼前的南宮歲,張相雲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拿虞歲和青葵對比的想法是多麼愚蠢且尷尬。
他的臉像是無形之中被人重重地扇了一巴掌,燥熱不堪。
忽然間,少女握著傘柄往前遞了遞,替張相雲遮住了漫天細雨,她微微往前躬身,迎著張相雲怔愣的表情輕聲說:“有很多時候,你看我的目光,像是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張相雲心頭一震,喉嚨像是被人攥住,一時間不敢開口說話,冷汗瞬間浸濕後衣。
就連年秋雁也聽得怔住,隨著虞歲抬首朝自己看過來時,他便無法保持看戲的心態,隻眨眼間,年秋雁也感受到夜雨浸身的冷意。
他之前就有所猜測——
虞歲朝他微笑道:“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年師兄,你也認識吧?”
年秋雁握著傘柄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心有重石落地。
——她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