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錫借著張相雲傷勢的問題, 開始勸他離開太乙回去避避風頭,張相雲聽得臉色冷沉,顯然是不願意。
宋魚柏看他的臉色, 連勸一勸的心思都沒有了, 直接放棄。
袁錫回頭看宋魚柏和年秋雁, 示意你倆也說兩句啊。
年秋雁道:“我今晚來倒不是為了勸他離開太乙保命的。”
他保持微笑道:“外邊需要一批新的返魂香,因為聖者掃蕩外城, 導致據點被摧毀,隻能去被轉移的秘密據點進行製作。”
年秋雁低垂眼眸看張相雲:“玄魁出貨向來準時, 沒有失約一說,這也是玄魁的規矩, 所以外邊這會催得急, 我今兒又收到了催貨的消息。”
他從衣袖中拿出一隻小小的信蜓, 是鄉野田地中最常見的小蜻蜓,也是玄魁傳遞消息的蟲獸之一。
信蜓幾乎透明的羽翼上浮現出時間與要求,年秋雁拿給三人過了一眼後將其銷毀。
“隻剩半個月的時間,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有些著急。”年秋雁對張相雲說,“這批貨做好了, 你可以負責帶它離開, 既可以回去養傷, 也可以低調避風頭。”
袁錫也算為了張相雲好, 勸道:“這提議倒是不錯,你也不算空手回去,還能將功補過。”
張相雲恨聲道:“我補什麼過?”
袁錫比了個手勢,又給了張相雲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你來得及嗎?”宋魚柏看年秋雁。
年秋雁說:“這得看秘密據點都有些什麼,如果人手和材料都足夠, 那我勉強可以。”
“但我不知道秘密據點在哪。”
這才是他今晚來談的重點。
張相雲喉結滾動,示意自己要喝水,袁錫轉身給他倒水。
袁錫倒水時問道:“之前的貨在聖者橫掃外城的時候全都銷毀了?”
三人又都看向張相雲,出貨這些事,都是他和洛伏負責的。
“沒了,”張相雲啞著嗓子,他看著年秋雁,還是沒忍住陰陽怪氣,“你現在開始積極辦事了,之前乾什麼去了?洛伏死了你也怕了?”
年秋雁:“洛伏死了,最害怕的人不是你嗎?”
袁錫攔在兩人中間打圓場:“哎呀好了好了,先彆吵,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吵架,先說正事!”
他擺擺手對張相雲說:“你反正也養傷,那就負責帶年秋雁去據點造貨,我和宋魚柏幫你們掩護,行了吧?”
張相雲本是信不過年秋雁的,他認為年秋雁已經是梅良玉那邊的人了,之前拿銀河水的時候就不是很積極,這兩年都給他一種想要找機會脫離玄魁的感覺。
昨晚年秋雁被南宮歲拿捏的一幕,反而讓張相雲覺得自己是想錯了。
因為他根本不會去南宮歲要搞垮玄魁,從中搗亂,破壞玄魁的生意,她圖什麼?
她可是南宮明的女兒。
除非證據擺到他眼前,張相雲都不會去想虞歲是在針對玄魁。
所以年秋雁聽南宮歲的話,他此刻變得積極,張相雲倒是認為,是虞歲敲打了年秋雁,讓他好好辦事,不要搞砸玄魁的生意,害她在王爺麵前丟臉。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張相雲才勉強答應,帶年秋雁去最後的秘密據點。
袁錫說:“等他養兩天吧,也好看看學院後續的反應。”
“沒多少時間了。”年秋雁道,“越快越好。”
袁錫點頭道:“我保證明天就讓他能跑能跳。”
年秋雁要走的時候,張相雲實在是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開口問道:“南宮歲呢?”
袁錫和宋魚柏聽了,都有些疑惑地扭頭看年秋雁。
年秋雁不以為意道:“聽說因為裁決會的事,被歐院長叫走了。”
*
臨近黃昏時,虞歲被農家弟子叫住,說是歐院長讓她去一趟農家。
虞歲隨著對方來到農家祈雨殿。
祈雨殿是歐如雙處理學院事宜的地方,門窗前都放著花架,上邊擺放著不同的藥花,看得人眼花繚亂。
剛入大殿門口,就能聞到淡雅的藥香味,有一絲苦澀讓你瞬間想到是藥味,但很快就會變作淡雅的甘甜。
虞歲多看了兩眼門口的藥花們,這才敲門,殿內傳來歐如雙沉穩的聲音:“進來吧。”
暮色斜陽破窗而入,將瑰麗的彩墨灑落在桌案上,也灑了坐在桌案後的人半身。
歐如雙雖長相平凡,放在人群中毫不出眾,但獨處時,就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某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忽然之間,他就從毫不起眼的普通人,變成了充滿掌控力的上位者。
殿內有著許多書架,屋內也有花架,貼牆放著,滿牆顏色不一的藥花,為這充滿書香氣的殿內,增添了幾分豔色。
歐如雙正執筆批改學院弟子的文卷,隻抬頭看了一眼進來的虞歲,便又看回桌案。
虞歲規規矩矩地走上前去,像是知道自己之前裁決會議犯錯,這會露出幾分忐忑的神色來,輕聲道:“院長,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歐如雙似沉吟道:“無論是息壤,還是你父親交代的事,你我都該早些見麵的。”
虞歲目光怔怔地望著他,點點頭道:“您說。”
“因為息壤,你對農家的印象想必不是很好,學院中覬覦息壤的人也不少,就連院中教習也十分心動。”歐如雙淡聲道,“你剛來太乙的時候,我便和外城的農家術士們打過招呼,不可在太乙對你動手。”
這是要先給顆糖再打一巴掌?
虞歲露出驚訝又感動的表情,垂首行禮致謝:“我今日才知原來是院長出手攔住那些賊人,南宮歲在此謝過歐院長。”
“我與你父親相識,又長期保持合作關係,做這些也是應該的。”歐如雙又道,“隻是你從前身為平術之人,不知九流界的險惡,入太乙的時間也不長,對有些事還不太了解。”
說到這裡,他執筆的動作一頓,掀開眼皮朝虞歲看去,狀似溫和地問:“今日在裁決會議上,是否有些緊張?”
虞歲聽後立馬皺巴了臉,苦兮兮地望著歐如雙道:“院長,我知錯了,是我太過著急,不該擅自開口的,否則洛伏也不會……”
她認錯認得很快,也不狡辯,看起來可憐巴巴的,這份態度倒是合了歐如雙的意,不見惱怒地點點頭:“你確實有些沉不住氣,法家聖者衛惜真,對‘法’之一事最為嚴格,但今日也不全怪你,誰也不知道他竟然會在此時回來。”
虞歲連連點頭:“衛院長回來的時候,我嚇得心跳都差點停了。”
歐如雙眉峰一蹙,剛覺得虞歲如此不禁嚇,接著又聽她道:“衛院長的氣場和其他人都不一樣,要更嚴厲一些,我以前在青陽都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也是第一次做這些事,還沒有完全適應,但院長放心,我一定好好跟張相雲他們學。”
少女仰著臉,秀美精致的麵龐一半被日暮光芒點綴的像是蒙了層薄紗,薄紗之上那雙水潤黑眸滿是認真,讓人下意識地相信她能夠做到。
歐如雙心想,態度確實不錯。
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雖然確實有養在王府中不諳世事的嬌氣和弱者的懵懂,卻也算聰明,知道察言觀色。
就是見識和膽子還需要再磨煉,隻要給她時間,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
“接下來的日子,你就跟著我行動吧,因為你身份特殊,所以你要學得更快一些才行。”歐如雙看著虞歲說,“當初沒有找你,是你父親並沒有要你接觸這些事,如今你父親有意磨煉你,而你也不能讓他失望才行。”
眼前的人是南宮明的女兒,是南宮明欽點的繼承人,唯一賜姓南宮的孩子。
雖然外界傳這個孩子是平術之人,多麼愚鈍、單純,可歐如雙認為,南宮明並沒有放棄這個孩子。
“院長……您的意思是,您願意親自教我嗎?”虞歲表現得受寵若驚。
歐如雙點點頭道:“你留在太乙的時間還有很長,在這裡,你能學到的東西能有很多,到時候回了青陽,也能夠更好的幫到你父親。”
“謝謝院長!”虞歲彎腰行禮,比之前還要敬重的禮數,眼角眉梢都是喜悅的笑意,“我一定好好跟著您學習,爭取不會再犯今日一樣的錯誤!”
歐如雙接著又問了不少之前在海下機關島的事情,似乎是想知道虞歲說的,和張相雲等人說的是否一致。
虞歲答得滴水不漏,卻從歐如雙的問話中得出,他還在找用道家瞬隱符帶走林承海的人。
歐如雙問道:“上次那名農家弟子的事你如何看?”
“您是說衛仁嗎?”虞歲先是驚訝,接著有幾分為難,低聲道,“不知您是否知道,衛仁和來搶奪息壤的農家術士是一夥的,之前在外城險些害死我,我剛來太乙,怕殺人扣分,就隻是毀了他的修為。”
歐如雙點頭:“這事我知道,他與躲在聽風尺後麵的人有關係,你們都是剛入學院的新生,是否知道些什麼?”
“這倒是沒有,外城那件事後,我就少有見到他,聽說他因為修為被廢,也很少出舍館。”虞歲努力回想道,“偶爾聽師兄說過,他回去舍館也見不到衛仁,總之外城那件事後,衛仁就變得十分低調了。”
歐如雙也是隻隨口問問,聽起來虞歲這邊也沒有什麼線索,不由皺了下眉頭。如今衛仁下落不明,雖然是被重傷瀕死被海下暗流卷走,生還概率渺茫,可沒有見到屍體,總歸是有些不放心。
除去海下機關城和衛仁的事,歐如雙也問了虞歲有關常艮聖者的事,虞歲便答師尊待她不錯。
等歐如雙問月山那日她為何也在時,虞歲做出一副回想起來依舊唏噓的模樣答:“我常在陰陽家的陰陽五行場開兵甲陣修煉,那日不知觸發了五行場的什麼陣法,被傳到了月山去,沒一會師尊也來了。”
“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二位便打起來了。”
聽起來並無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