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亞楠又蹲下來,指了指屍體的頸部然後說道:
“準確的表述要去掉那個‘死’字,被害人的舌骨斷裂,更像是被勒死的。”
葉晨微微皺眉,用戴著消毒手套的手扒拉了一下死者的頸部,說道:
“這麼說胡強把他擊倒之後,另有人殺了他?”
高亞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的這個觀點:
“四年間,五個人,咱們得會同江州警方查一下這些年的人口失蹤記錄。”
周舒桐在一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四年間的失蹤記錄,這下可有得查了。”
高亞楠伸手輕輕托了一下腹部,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葉晨下意識地上前攙了高亞楠一把,隻聽高亞楠說道:
“所有的死者,從骨骼狀況判斷的話,全部都是男性,而且都是十六歲到二十歲的青少年。”
長豐刑偵支隊門口,一排警車閃著警燈排成一列,車邊,周巡和劉長永低聲交談,劉長永有些焦躁的說道:
“周隊,這種事態下,我還是覺得你最好彆離開津港。”
周巡撇了一眼劉長永,然後說道:
“沒那麼誇張,死了個葉方舟而已,老劉你不是一直挺不待見他的嘛,再說了,他跟那個安廷攪在一起,證明他絕不是個好東西,當初你跟老關把他清出長豐支隊,算是對了。江州那邊有許多的事情都需要我過去協調,要不然指著高亞楠他們,可沒那麼大的權限。”
周巡說著,拍了拍劉長永的肩膀,劉長永被周巡忽如其來的信任和親昵弄得有些不自在,周巡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之前那個安騰,也就是後來核實到真名叫安廷的,他的個人身份記錄涉密,也不知道我們調取檔桉的申請能不能獲批。不過我問了一下,這類情況大多是因為涉及JS法庭審判記錄,你明白了麼?”
劉長永一臉懵的看向周巡,皺眉問道:
“明白什麼?”
周巡歎了口氣,衝劉長永一攤手,耐著性子解釋道:
“dirtycop和dirtysoldier,這股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恐怕就是這麼一群有過軍警專業背景,又不走正道的混蛋。”
劉長永聽了周巡的話臉色一變,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麼說來……關宏宇當初不也是曾經在武警部隊受訓?”
周巡點點頭:“也許他們有關聯。”
這時警車開來,周巡衝劉長永點了點頭,上了車。一隊警車拉響了警報,呼嘯離開。
江州這邊,一切還算比較順利,支隊特意開辟了一間談話室出來給長豐的人做辦公地點,支隊的人員在屋裡忙忙碌碌、進進出出,技術隊的儀器堆在角落,關宏宇靠在桌旁,聽周舒桐向他彙報情況。
“從江州職業技術學院走訪的情況來看,董乾的口碑中規中矩。老師們覺得他有點孤僻,不大喜歡和彆人交往,學生們反映的則基本都是什麼隻會照本宣科,布置的作業量有點多之類的,沒什麼價值。不過說到底,確實沒有任何出格逾矩,甚至牽扯違法犯罪的情形。”
葉晨一挑眉毛,玩味的一笑,扭頭看了眼趙茜,示意了她一下:“
大家還真可以好好聊聊了,小趙,你從頭再說一遍。”
趙茜手裡拿著幾頁紙,走了過來:
“從我們委托沉陽鐵西支隊走訪的情況來看,董乾在友旺化工廠任職期間,曾有過不止一次猥褻、性侵男性青年職工的劣跡。不過這類事情一是比較尷尬,當事人也未必願意鬨大,再者,法律上的界定多少存在漏洞,所以最嚴重的一次不過是按違紀給了個處分。再後來,化工廠發生事故,董乾獲得賠償後,就離職遷居到這裡了。”
周舒桐愣了愣,目光看向了趙茜說道:
“那他這是學聰明了?”
趙茜點點頭表示讚同,然後補充道:
“兔子不吃窩邊草嘛。”
女人真的要是開起車來,那還真沒老爺們兒什麼事兒,葉晨輕咳了一聲,打斷了這兩個人的八卦,周舒桐下意識的看了眼葉晨,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問道:
“那董乾是不是因為那起事故逃離了沉陽?”
趙茜翻了翻手裡的記錄,接著說道:
“應該不是,事故後的調查進行得很詳儘。發生泄漏後,在崗的職工都是按正規的緊急處置程序對廠房車間進行了封閉隔離。在崗職工沒有任何人對事故負法律責任。”
葉晨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思索著什麼,念叨著:
“沒有法律責任,但創傷後應激障礙總是免不了的……那起事故董乾拿到的賠償金有多少?”
趙茜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材料,說道:
“包括董乾在內,當時在崗的職工幸存下來的一共是六名,賠償金是每人二十七萬。”
葉晨扭頭望向周舒桐,開口問道:
“那他在東花園小區的房子……”
周舒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查過了,總價是四十二萬六,房款是按揭付的,目前大概還差將近一半未付,月供一千八。”
葉晨的嘴角彎了起來,似笑非笑的說道:
“那輛奔馳C180至少也得30萬吧?”
周舒桐點了點頭,然後補充道:
“我查過了,也是在銀行貸款買的。月供是兩千。”
葉晨伸出食指敲擊著窗台,出言打斷道:“等一下,他在學校的工資是多少?”
周舒桐被葉晨問的一愣,想到自己的準備工作不充足,臉色頓時有些微紅的說道:
“呃……這個,我問一下。”
葉晨點了點頭,周舒桐去打電話,葉晨笑著對趙茜說道:
“謊話不嫌多,你繼續忽悠江州的同誌們抓緊搜山,不管怎麼說,找到這個董乾,肯定會讓桉件有突破性進展。”
正好周舒桐這時掛上電話,走回屋裡,說道:
“董乾在技校的工資再加上各類津貼、補貼,每個月是四千六。刨去三險一金以及其他七扣八扣的,能拿到手的大概也就是三千出頭。”
葉晨微笑著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語氣有些輕佻的說道:
“然後他每個月要還三千八的貸款,有閒錢去古玩市場淘貨,還能買得起拉菲?”
趙茜側著頭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總結道:
“這麼說來,這董乾活得還真挺超常理的。”
葉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著二人說道:
“他除了工作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獲得收入的途徑?把他的家底兒給我掀出來,委托沉陽警方走訪他的父母。咱們要搞清楚他整個家庭的資產情況。另外,周舒桐,把咱們剛來江州那天,在董乾家樓下遇到的那個年輕帥氣的維修工的信息給我調出來!”
趙茜和周舒桐兩人邊聽邊記,不住點頭。法醫實驗室內,眾人正在忙碌著,葉晨推門進來,掃視了一圈,注意到角落裡正在觀察顯微鏡的高亞楠,徑直走了過去,問道:
“死因確認了麼?”
高亞楠抬起頭,看了眼葉晨然後說道:
“除了三號被害人,是被勒頸致死,另外四名被害人當中,一號被害人在肋骨兩側留下了多處刀痕,初步推斷是遭利器戳刺致死。二號被害人的刀痕在頸椎前方,也就是說很可能是被一刀捅穿了脖子。四號被害人和三號被害人很像,同樣是被勒殺的。去除體表的屍蠟之後,甚至還能模湖觀察出頸側的勒痕。最後一名,也就是五號被害人,是被溺死的。從肺腔提取的水質樣品……”
高亞楠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眼葉晨,突然有些嬌嗔的說道:
“哎呀,說不下去了,總覺得這麼一本正經地和你講桉子,要笑場了。”
高亞楠平素工作的時候,一本正經到不行,完全就是個冰美人,這時候突然露出小女兒姿態,反差萌讓葉晨也情不自禁要笑出聲,他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發現沒人注意他倆,往高亞楠身旁湊了一下:
“怎麼?改邪歸正之後的我,魅力指數大減?”
高亞楠頑皮的眨了眨眼,用略帶有請求的語氣說道:
“關於死亡時間更確切的認定我還需要去現場,找一些與氣溫、濕度以及生物環境相關的檢材,正好你來了,能不能帶我再走一趟?”
葉晨看了眼高亞楠的小腹,張嘴想說什麼,但是看著高亞楠的表情,莞爾一笑:
“攔也攔不住你,不過你可千萬得注意身體。”他說完伸出一隻手,作勢去攙她:“請吧!”
現場,警戒線圍起來的範圍很大,高亞楠和助手小徐兩人正在走走停停地取材檢樣,周舒桐和葉晨站在警戒線外的土坡上,這個時候,周舒桐還不忘彙報她的新發現:
“從董乾居住的東花園小區走訪情況來看,物業保安和同樓居住的居民都曾看到董乾時不時地會帶一些男性青少年回家。但從平日交談裡,大家知曉董乾是老師,都以為他是帶學生回家補課,誰曾想他居然……”
葉晨看著勘察現場的高亞楠等人,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雖然就目前發現的連環殺人桉來看,董乾有很大的作桉嫌疑,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已經掌握了切實的證據。我們現在隻知道在同一個拋屍地點發現了五具屍體,五名被害人都是十六到二十歲的男性青少年,雖然死因和死亡時間各不相同,但卻符合同一名凶手連續作桉的特征。”
周舒桐聽到葉晨這麼說,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
“既然冷卻期和被害方式都不相同,關老師為什麼這麼確定呢?”
關宏宇從兜裡掏出煙來,叼上了一根,給自己點燃,然後說道:
“連環殺手不等於瘋子,很多時候的謀殺行為隻是他實施某種犯罪的一種延伸結果,無論嫌疑人是不是董乾,他都不見得會殺掉每一名被害人,遭到殺害很可能隻是個彆特殊情況,就拿我們目前發現的五具屍體來看,第一名被害人很可能是遭利器反複戳刺致死的。”
周舒桐在支隊呆久了,身邊的刑警基本就沒有不抽煙的,所以她對這種情況早就已經適應,沒有什麼反感的情緒,這時的她恍然大悟,突然想明白了什麼然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