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坐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一邊反複揣摩於秀凝這番話的真正含義,到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來,於秀凝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目的是在告訴自己,她就是那個隆科多,她會選誰站隊這還用說嗎?
於秀凝是話裡有話,軍統係的規矩,女特情就算功勳顯著,也不可能坐上老大的位置。譬如說女少將薑毅英,雖然成功破譯了日本偷襲真珠珠港的密電,但那也隻是功勞一件,她想做老大,除非軍統的男人都死絕了。
因此於秀凝再想進一步,這希望是很渺茫的,雖然希望渺茫,但並不表示她做不了王左之才。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置身於事外,所以才能將時局看得如此通透,這位於大姐果然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姐,你打算怎麼做?”葉晨揣著小心問道。
“把你扶上去!”
葉晨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對著於秀凝說道:
“我?嗬嗬,算了吧,我哪有這個資格呀,身上到現在還背著個通紅嫌疑呢!”
“如果昨天你跟我說這句話,那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你。可今天不同了,你的機會來了……”手指快速梭動著竹針,編織了幾個格子後,於秀凝抬眼看看許忠義,“……陳萍把你給成全了。”
“哦?”
“她這場刺殺,很明顯是針對你和顧雨菲去的。由此表明,紅黨那邊已經對你夫妻二人是恨之入骨了,這個結果,不但李先生很滿意,就連毛局長聽到之後,也是拍桉叫好。嗬嗬!你彆誤會,毛局長不是對你們的遇刺叫好,而是為能證明你們的可靠叫好。從今往後,誰再敢揪著你通紅嫌疑不放,那就是自討苦吃了。凡是用這個來打擊你的人,我敢肯定,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很明顯,於大姐也是個地道的投機分子,她全心全意擁護葉晨,是考慮到葉晨已是太子爺的不二人選,隻不過於秀凝做夢都不會想到,熟知一切事情脈絡的葉晨,根本對眼下這種局麵充滿了深深的戒備,因為他深知,李維恭遞出的,絕不是什麼蜜糖,而是毒藥……
入夜趕回家後,顧雨菲還沒有睡,呆呆坐在床頭,焦急地望著座鐘。一看見疲憊不堪的老許,她就再也忍不住,撲進丈夫懷中便儘情地放聲痛哭。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緊緊抱住愛妻,葉晨柔聲安慰道:
“沒事了,沒事了……”
“你怎麼才回來?我擔心死了!”
“你放心吧,我也不會有事。”
“我是怕,就怕萬一……”
“沒有萬一的。哎對了,你知道督察室近期內,會有較大的人士變更麼?”
“我知道。”
“嗯?你知道?”葉晨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除了於秀凝,居然還有一位未出茅廬,便已知天下三分的高人,這督察室也太了不得了,高人怎麼就那麼多呢?這時就聽顧雨菲柔聲說道:
“我是聽董承烈他老婆的外甥女,那個人稱‘小廣播’的說的,知道麼,我擔心你會出事,所以就挨家打電話,這才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葉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老婆居然還會走“群眾路線”?不過這路線走得好,從側麵暴露出保密單位其實並不保密,這幫大員在人前裝得是守口如瓶,可一回家鑽進被窩,但凡不涉及到黨國機密,那是什麼話都跟老婆說。
葉晨知道顧雨菲此時可能也心動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溫柔以對,插科打諢的把這件事應付了過去,因為這就是個深坑,到最後就是奔著自己而來的……
齊公子此時也沒工夫去琢磨李維恭拋出的鉺,此時他正坐在醫院的走廊裡,抽著煙考慮陳萍的作桉動機,像他這種混世魔王,自然也不會有醫生或是護士跑來找他的不自在。
齊公子認為陳萍的舉動很詭異,並不符合刺客的普遍心理。試想一下,假如她真想乾掉顧雨菲,那為什麼在招待所不動手呢?兩個人麵對麵,刺殺成功的幾率,不比在飯店大得多麼?再者,就算她想刺殺顧雨菲,可動機是什麼?難道隻因為顧雨菲是叛徒?可紅黨有那麼多叛徒,為什麼偏偏盯上了表妹?
齊公子坐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一聲不吭地想著問題,直到護士推門走出,這才長長籲了口氣,對著醫生問道:
“裡麵的人怎麼樣?”
醫護人員在一旁哈著腰,陪著小心說道:
“被高爆彈擊中,一條胳膊是肯定保不住了,不過性命無礙,再過幾個小時,就能清醒過來。”
“究竟要幾個小時?”
“這可說不準,快的兩個鐘頭,慢的嘛,八個小時也有。”
擺擺手,叫護士先下去休息,齊公子再次點著一根香煙,慢條斯理地抽著,濃霧在眼前擴散,一股一股,將他那陰霾的麵容,漸漸朦朧了。“加派人手,一定要保證她安全。”
“是!”
“還有,不許任何人探視!凡是想見陳萍的,一律先給我抓起來!”
“明白!”
交代完畢後,齊公子總算鬆了口氣。直接告訴他,若想在“奪嫡”之戰中勝出,這個陳萍就是一枚最好的棋子。
“我必須要證明陳萍有問題,這樣一來,‘店小二’就不能摘清自己的嫌疑了,哼哼,你想當這個副主任,彆做夢了!”
現在是各懷鬼胎的時候,目標也都很明確,就是為了那誘人的權利。齊公子很清楚,督察室中,想坐上權力寶座的人有如過江之鯽,可真正有實力和自己競爭的,也就是葉晨,一旦葉晨如願以償,那自己的下場肯定會奇慘無比……
這一宿,所有的督察大員都徹底失眠了,早上一見麵,相互打招呼時,都不先後察覺了對方的黑眼圈。這個現象是很奇怪的,它表明過度膨脹的權力欲望,是的確可以造成內分泌失調的。
葉晨還是那副平易近人的神態,不過沒多久,他就發現點頭哈腰的動作,已不再是自己的金字招牌了。沒辦法,為了拉人氣,原先飛揚跋扈的人,現在也向“店小二”的標準看齊了,甭說看見同事,就連從身邊經過的陌生小孩,都要摸摸人家的頭,然後親切地叫一聲“小鬼”。
“至於嗎?”瞧瞧這些曾經熟悉的麵孔,葉晨快要崩潰了,他到底還是低估了權利對於這些人的誘惑,更低估了這些人的節操,葉晨哂笑了兩聲,然後輕聲說道:
“不就是個副主任嗎?看把你們給能的!”
不料這話剛說了沒多久,另一個意外消息又接踵而來。督察室要離任的不隻是李維恭,據說連劉安國也要甩手不乾了,倘若算上即將被撤職的陳仙洲,那麼空出的職位就是三個。三個金燦燦的寶座,難怪眾人都要神經衰弱了,九位大員,競爭三個職位,這概率就是三比一啊!不瘋那才叫怪了。
和大員們不同的是,底下這些小特務們,一個個還算比較冷靜。參與寶座競爭就不要想了,想了也沒用,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不過呢!雖然咱升不了職,但還可以求財嘛,所謂升官發財,你們這些大哥升官,那我們小弟就隻能求財了。於是在棒槌鼓動下,一乾特務趁人不備,開始在暗地裡搞起了賭局。
他們就賭一件事:日後這三把椅子上究竟坐著誰?葉晨當上副主任的賠率是1:2,齊公子略高些,能達到1:3,最高的人是軍醫老丁,1:64的賠率,讓許多鑽營之輩望而卻步。
另外隻設賠率還不行,賭場上要講究個消息靈通。有些拿不出閒錢的特務,便紛紛乾起了老本行,利用自己的職業技能,去四處打探些小道消息。還甭說,特務們乾這個算是人儘其才了,收集到一些五花八門的內幕後,他們就明碼實價貼上標簽,開始在賭場四周到處推銷,結果一來二去,也算是賺個零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