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麼嚴重?”
葉晨把事實經過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末了,他對顧雨菲說道:
“現在你明白了吧?關鍵是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機密,所以該怎麼跟老常說呢?不行!不行!你也趕緊幫我想,就算沒有機密,也得編出個合情合理的機密來!”
顧雨菲先是皺皺眉,然後不冷不熱地說了句:
“你這拖延技倆連表哥都瞞不過,還想瞞過常凱申,你認為這有可能麼?你要知道他身邊的能人,那也比比皆是啊!”
“我當時也是沒辦法,不這麼說,現在連屍體都得涼透透的。”
“但瞎話畢竟是瞎話,隻要一調查,就沒挫不破的窗戶紙。除非…….”
“除非什麼?”
顧雨菲左右打量了一下,瞧瞧沒有外人在場,壓低嗓音說道:
“除非你說得都是實話,咱們當時藏在鐵西,我記得鐵西的街巷很複雜,偶爾記錯藏身地的具體位置,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你平時也沒去過那種地方……”
顧雨菲的方法雖說不是好辦法,但它勝在實用。比如說,如果把藏身地故意說錯一條街,那後果就完全不一樣了。我黨情報站一旦發現周圍有特務巡查,便會馬上警覺迅速轉移,說不定還會就此逃過一劫。
但現在又出現一個新的問題,如果特務撲空之後,那麼葉晨又該怎麼解釋自己提供的情報呢?
“過兩個小時後,你再補交一份材料,說是自己記錯了,讓他們馬上更正,到正確的地點去搜索,你既然從一開始便選擇了拖延,那還是繼續拖延下去吧,躲一刻是一刻,躲一時是一時,沒準躲來躲去,還能躲到民主聯軍進城也說不定。”
也就是說,葉晨現在的機會隻能用小時來計算了能撐到我軍進城,那算是他命好,撐不過去,也不能怨天尤人,事已至此,沒辦法了,接下來便是開始編瞎話,這瞎話要編得有水平,不能像小學生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處處是漏洞,處處是窟窿,必須要讓人家一看,就覺得合情合理。
“我這行文,能不能到總裁手裡,這還得兩說,不過你表哥肯定會是第一個閱讀的。”輕輕撂下筆,吹吹便簽上的墨跡,葉晨倒是挺樂觀,對顧雨菲笑著說道。
他猜得沒錯,這份行文剛一交上去,就被齊公子給留中了,他拆開卷封,看了沒幾行,揉了揉有些紅腫的臉頰哭笑不得的說道:
“這個‘店小二’,他還真敢編?說什麼被地下黨給綁了,趁人不備這才逃出來,嗬嗬!地下黨會做這土匪的買賣嗎?打死我都不信!
你信不信這沒關係,隻要常凱申相信那就成了,彆忘了,在紅黨的情報站裡,還留有葉晨的一隻鞋子呢,不是逃跑,他丟鞋子乾嘛?大大方方地進出,他至於這麼狼狽嗎?
齊公子按照葉晨提供的材料,對重點目標進行了排查,結果一無所獲。事實再一次證明了,這滿嘴跑火車的“店小二”,眼下已是黔驢技窮,正在把自己往死胡同裡逼。早早晚晚,他都會原形畢露。齊公子冷笑了兩聲,陰狠的說道:
“行!你就慢慢編吧!還有什麼本事你儘管使出來,我看你還能支撐多久?”
然而齊公子萬萬沒有想到,葉晨居然會先後寫了兩份材料,一份是故意拿給他看的,而另一份要提交給常凱申的報告,則是實實在在,不慘半點水分。第二份報告,是由憲兵團長沙靖給秘密提交的,同前一份相比,唯一的區彆,就是他的藏身地不同,跟齊公子所看到的報告,隻差了一條街而已。
不過這個差距是很致命的,齊公子有理由相信,自己上了“店小二”的大當。地下黨覺察到風吹草動後,肯定要立刻轉移,再想抓,十有八九都會是個撲空的結局。
“姓許的,你很有個性!”齊公子本不想生氣,可他還是氣得不行了,“連我出去抓地下黨的這一點點時間,你都能搞出鬼來,行!可真有你的!”
十月十八日,常凱申第三次位臨沉陽,但這一次很特殊,他是來收拾殘局的。原定於十月十七日突圍的長春六十軍,忽然在十六日夜舉行了起義,這樣一來,長春守軍突圍的計劃,就隻能被迫擱淺了。
六十軍的意外,引發了一連串的蝴蝶效應,四麵受敵的新七軍也無心戀戰,決定放下武器接受命運的安排。眼下東北的局勢已是更加明朗,哪怕神仙降世,也挽救不了國黨失敗的結局了。
常凱申位臨沉陽時,顯得憂心忡忡。他這種表情,可以說是從未有過之現象,就連抗戰最艱苦的歲月,也沒讓他如此沮喪過。眼下的局麵,也許真的是走到窮途末路了,他感覺自己心力交瘁,他需要有個赤膽忠心的人能夠站出來,來為他分擔些憂愁。也就在這時,葉晨的報告被提交到了桉前。
常凱申隻是象征性地翻了翻,便把報告丟到了一旁,他實在沒心思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隻擔心廖耀湘的第九兵團,其下場會不會是如同齊公子預料的那般糟糕。但在齊公子的眼睛裡,早就沒有這個第九兵團了。他現在就盯著“店小二”不放,恨不得一鼓作氣將對方置於死地。
也就在這時,常凱申再次召見了他,噓寒問暖聊過幾句話後,他告訴齊公子:許忠義的事情先放一放,交給彆人去處理,至於你呢,趕緊收拾收拾,即刻啟程去南京GF部報到。
“我拿東北換一個人才,值了!隻要有他在,民國的國祚就會延續下去。”事後,常凱申對侍從人員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態度很堅決,言語斬釘截鐵。至於“店小二”,常凱申也有安排,先把他軟禁在憲兵隊,待形式穩定後再另行決定。
“這就麻煩了,”齊公子看著手令,對趙致愁眉苦臉地說道:
“‘店小二’是個左右逢源的高手,接替我工作的人,肯定降服不了他的,我擔心如此一搞,就算是變相地放虎歸山了。”
“那可不可以把他……”趙致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齊公子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
“沒有用的,甭說你殺不了他,就算能殺,某些人也不會讓你殺,因為他就是顆搖錢樹。”
葉晨和顧雨菲入獄兩周後,也就是民國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九日,沉陽城外傳來隆隆的炮聲。老百姓紛紛奔走相告,要變天了,黨國的那些個軍正要們,這回有樂子可瞧了。
與此同時,國黨各大要員們也迅速收拾起家當,爭先恐後擁擠到機場,誰也不想做範漢傑,誰也不想做廖耀湘,因此,原本就擁擠不堪的東塔機場,現在更加是人滿為患了。老百姓對於這些要員們的醜態,開了一個很恰當的玩笑:如果紅黨的炮彈能打到機場,一炮下去,準保會弄死一群帶“長”的。
憲兵團長沙靖也跑了,當兵的嘛,這腿腳向來利索。他這一跑,當兵的心思也就散了,葉晨用自己的金表上下一打點,那些兵們對他的行動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連他外出逛街,也沒人再說個“不”字。
葉晨和顧雨菲就是這麼出獄的,出獄後的葉晨,立刻聯係上警察大隊四中隊,他要趕在齊公子逃跑前,把他給逼到死角,造了殺孽就想這麼安全的離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我現在最擔心你表哥也跑了,要知道,他手裡有咱最需要的東西。”葉晨瞧瞧顧雨菲的肚子,心裡有點擔心,開口詢問道:
“由你負責監聽沉陽內外的通訊,這不礙事吧?”
“還行!”摸摸隆起的小腹,顧雨菲一點都沒含湖:
“還有幾個月才生,力所能及的事情,應該是沒問題。”
葉晨點了點頭,輕輕摩挲著顧雨菲的頭發,然後說道:
“那好,你和四中隊的同誌立刻趕往電報大樓,那裡是沉陽的通訊樞紐,所有市內市外的電話業務,都要經由它中轉。所以我猜想,你表哥要是還在沉陽,他一打電話,我們就能準確捕捉到他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