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則成現在充當的角色,就是一個忠實的捧跟兒,他順著謝若林的話說道:
“這在所難免啊,翔宇先生的憤怒可以理解,現在不是還在談判嘛,突然出了這種事情,換誰誰都神奇啊。”
謝若林嗤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餘則成太天真,枉為一個合格的特情,根本就沒有最起碼的信息敏感度,隻是停留在了表麵。這也讓謝若林忽悠餘則成的信心大增,所以他對著餘則成耐心的解釋道:
“老餘啊,彆幻想了,這場仗是必定要打的,馬歇爾就張家口的事兒,跟委員長談判,那委員長就提出,要想停止進攻張家口,將來的國府委員四十個名額當中,紅黨加民盟的席位隻能是十二人,不能超過三分之一。紅黨提出了十四人,超過三分之一了,是有否決權的,你覺得委員長會是什麼態度?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餘則成聽的是暗自心驚,因為這個謝若林簡直太不簡單了,能從細碎的情報裡,利用自己的職業敏感,分析出這麼多的內容,這分明就是一個合格的戰略特工才能做到的。餘則成對於這個男人再不敢小覷試探著對謝若林問道:
“那紅黨會答應委員長的條件嗎?”
謝若林輕笑了一聲,然後對著餘則成說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換了你你會答應嗎?這問題就出在這兒了,這也就說明了進攻張家口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是絕不可能停止的。
紅黨堅持,隻要你繼續進攻,我就開戰,決裂的號角已經吹響了。所以說當初有人弄到馬歇爾的那份電文的時候,就已經斷定了,這場戰爭是無可阻擋的!”
餘則成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小覷了天下人,哪怕是個情報販子,也都是不能等閒視之的存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心裡想著事兒,餘則成嘴上還是在跟謝若林閒聊著:
“那要照你這麼說,這份電文也值錢?”
這份情報如果站在餘則成的角度,可能價值不高,因為他早就獲悉了謝若林所說的情況,當初中原突圍之所以會成功,就得益於他所提供的情報,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這時就見謝若林輕笑了一聲,然後對著餘則成說道:
“當然了哥,這可是打仗啊。現在南邊兒的大買賣人,全都在套彙買黃金,那些有錢人的股票和證券陪著都往外扔,為什麼啊?你說那些人能是傻子嗎?現在天津衛的彙價是六千四,南京已經到六千八了,不出三月啊,這彙價要是不到一萬五,那就見了鬼了!”
此時法幣已經有了貶值的趨勢,通貨膨脹高的嚇人,餘則成自然是知道謝若林所說的這種情況,要不然他幫著葉晨收下九十四軍送來的“歉意”,也不會全是用美刀來開道。
餘則成能夠看得出來,自己麵前的謝若林,這就是一個精致的利己分子,指望他為了黨國效忠,亦或者是投向自己這一方,根本就不現實,因為這種人信奉的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隻不過能跟這個謝若林打好關係,從他那裡白嫖一些情報,還是非常有必要的,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沒準兒就能從他這裡淘到金呢。
所以餘則成順著謝若林的語氣,非常配合的對著謝若林輕聲說道:
“老弟,要是照你這麼說,這是條發財的路數!”
謝若林聽著餘則成的話,覺得自己今晚的鋪墊已經起了作用,於是對著餘則成說道:
“所以說啊大哥,我知道你手裡也有一些值錢的情報,何不拿出來換成錢呢?這年月,什麼都是假的,黃金白銀那才是真的!”
餘則成心說,我知道的那些個情報,拿出來能嚇死你,但是說白了,你謝若林就是個情報掮客,我要是為了這些黃白之物,把組織的利益出賣給你,那我也就不是我了。
不過即便如此,餘則成也還是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勢,在嘴裡叨咕著:
“什麼東西值錢呢?”
正在這時,謝若林突然放出了一個大招,對著餘則成說道:
“哥,也許你還不知道,我們黨通局的季偉民攜重金潛逃了,隻要是能夠找到他,那你可就發大財了!”
餘則成的心裡陡然一驚,因為他下午才在葉晨的辦公室裡,接觸到抓捕季偉民的任務,晚上就有人跟自己提起這個名字,看來這個謝若林的消息渠道還真是不可小視啊。
餘則成不動聲色的看向了謝若林,然後輕聲問道:
“你說,他會在天津嗎?”
謝若林輕笑了兩聲,然後對著餘則成說道:
“天津,旅順那都有可能,像他這種捅了馬蜂窩的人,惦記的肯定是往海外潛逃,而天津和旅順都是港口,有出海的船隻,所以,你懂的?”
此時餘則成對謝若林充滿了警惕,因為這個人實在是滑不溜手,他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不經意間泄露什麼重要的機密,被謝若林察覺。餘則成打著哈哈,對謝若林說道:
“可是抓他也是你們黨通局的事兒,保密局不會輕易插手的!”
看著餘則成一臉的懵懂,謝若林也不確定餘則成是不是裝出來的,不過本著有棗沒棗都打一杆子的想法,謝若林還是說道:
“哥啊,你可能還不知道,委員長已經不信任我們葉局長了,把這事兒交給你們保密局了。”
常凱申對葉秀峰的不信任,是非常正常的,因為這是兒子常海豐手下的情報力量,跟自己根本不是一條心,所以這些事,對於保密局和黨通局的人來說,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餘則成好歹也是一個資深的演員了,他故意做出一副唯利是圖的模樣,對著謝若林說道:
“可是……可是即使抓到這個季偉民,你也不能私吞他的財物啊,這些東西都是要上交的。要不然到時候他再反咬一口……”
餘則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謝若林給打斷了,隻見他小聲說道:
“絕對不可能,我們黨通局上峰對這個人也有高額懸賞,就是怕這個人落在你們保密局的手裡麵,這是隻大肥羊。所以說啊大哥,隻要你找到他,剩下的事兒我來辦,你就等著分錢。多了咱不敢說,五年的薪水!”
餘則成一臉震驚的模樣,對著謝若林回道:
“老弟啊,不怕你見笑,我就是知道了我也不敢說,這種錢我拿著慌啊,要是被上麵的人知道了,那可是要被軍法處置的!”
謝若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對著餘則成說道:
“這你慌什麼啊?你看看現在那些個當頭的,嘴裡都是主義,可是那心裡全是生意!”
餘則成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正在一步一步朝著自己邁進。所以他還是固執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我跟那些人可不同,我是嘴上是主義,心裡也是主義,有些招使不得啊!”
謝若林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失望,不過還是笑了笑,對著餘則成說道:
“哥,你這是沒看清社會的潮流啊,來日方長,我知道你是機要室的主任,咱們以後多多疏通就是了,機會咱有的是!”
“恕我心拙啊,不過兄弟,今天我跟你可真是長了見識了!”餘則成回道。
謝若林和穆晚秋被餘則成和翠萍兩口子給送出門外後,謝若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狠厲。今晚他之所以會這麼滔滔不絕的跟餘則成費口舌,其實真實目的,是為了給他挖個大坑,他真要是出賣了季偉民的情報,自己就會直接將他賣給葉晨,然而沒想到這個家夥實在是太警覺了。
今晚的這出戲,其實完全都是出自葉晨的授意,是葉晨讓謝若林拿話釣餘則成的。畢竟財帛動人心,所說拿錢財考驗一個人,是冒險之舉,可是餘則成作為明麵上自己的擋箭牌,如果經受不住考驗的話,葉晨會毫不猶豫的將其邊緣化,並且會第一時間通報給社會部,因為這種人不堪大用。
反之,如果他經受住了考驗,葉晨也不介意在砸碎季偉民這顆大核桃之後,榨出油來,分潤給餘則成,扶他一把,在南京毛齊五那裡,幫他疏通關係,把他的軍銜往上提一格,讓他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天津站副站長的位置。這是一道有風險的選擇題,餘則成無疑是過關了。
當天晚上,翠萍靠在自己的床上,對著打地鋪的餘則成問道:
“老餘,黨通局是乾什麼的?”
“就是過去的中統,現在改名叫黨通局了,跟軍統改成保密局是一個意思,換湯不換藥。”餘則成回道。
“那謝若林也是特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