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魁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馬燕,對她說道:
“你這是趕著飯點兒來的,家裡都快成你的職工食堂了。都是結婚的人了,咋還沒學會自己做飯呢?以後這要是到了婆家,公婆不得嘮叨死你啊?”
王素芳嗔怪的拍了下馬魁,對他怪罪道:
“老馬,閨女沒在家吧,你想;在家吧,你比我還能婆婆媽媽。在家裡吃頓飯咋滴了?我巴不得她和葉晨天天來家裡吃飯呢,省得就我和馬健倆人,屋子裡冷冰冰的,都沒個人氣兒。”
馬燕對於老爸的斥責向來都是左耳聽右耳冒,你愛說啥說啥,我權當是沒聽到,反正你也不是這個家裡說了算的,掌權的是我老媽。她翻了個白眼,自顧自的跑去洗手去了。
馬魁在妻子麵前,還真就是慫的不行,對於王素芳的怪罪,他趕緊舉手投降,嬉皮笑臉的賠罪道:
“得,素芳,全是我的錯,你少說兩句,在孩子麵前,多少給我留點麵子。”
吃過飯後,馬魁看著葉晨小兩口溜達回家了,臉上閃過了一絲怪異。他預感到這倆人指定是有事情瞞著自己。所以喝了口茶後,他端著大茶缸子,溜溜噠噠的出了門,直奔陸紅星家去了。
葉晨兩口子的臥室裡,葉晨指了指窗外馬魁的背影,然後對著妻子說道:
“你這嘴啊,就跟那棉褲腰似的,啥都藏不住,順嘴就全都胡咧咧出去了。在寧哈線你去餐車吃飯,車上的人哪個能讓你掏錢?得虧你好賴去了趟哈城,要不然今天這事兒就瞞不過去了。”
馬燕撇了撇嘴,然後抱著葉晨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客廳,對他說道:
“誰能想到我爸這麼雞賊啊?我跟你說,老葉,你的麵子可真好使,小溫州拿我的事兒就當成他自個的事兒,直接帶我去了他的大本營,我出去這一趟,可真是長了見識了!”
葉晨看著妻子眉開眼笑的模樣,笑著問道: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小溫州說我投入的本錢少,可以先試試賣紐扣,他給我介紹了個溫州紐扣廠的人,我就直奔那兒去了。”
葉晨倒是有本錢讓馬燕直接在寧陽就撐個門臉,畢竟他在滲透世界裡就做著倒買倒賣的生意,對於這裡麵的彎彎繞繞實在是輕車熟路。
隻是沒這個必要,馬燕剛從國營商店裡出來,讓她先自己練攤兒,體驗一下個體戶的感覺,慢慢適應這種生活尤為重要,所以二人經過商議,準備的本錢不多,權當是試錯成本了。
馬燕靠在葉晨的懷裡,眼神裡帶著憧憬的說道:
“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是真沒想到南方是那樣的。穿的比咱們這兒可時髦多了,精神頭也足,兩眼都冒光。滿大街都是買賣人,張嘴閉嘴都是老板。賣東西的多,買東西的人更多,烏泱烏泱的老熱鬨了。”
葉晨隻是淡然一笑,這些東西都是自己在滲透世界就玩剩下的了,當時自己可是東三省最大的投機分子,風光程度馬燕根本難以想象。葉晨對著馬燕說道:
“你開心就好,真要是自個兒擺攤兒,你就得放下國營售貨員的架子,彆整天拉著個臉,要對顧客熱情,讓顧客體會到和國營商店截然不同的感受,這叫差異化競爭。”
其實按照經濟學原理來說,小商攤其實利潤很薄,賺錢的其實不多。那麼為什麼在改革開放的初期卻有那麼多靠著擺攤賣小商品的個體戶發家致富,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呢?
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初期,有很多人靠著擺攤賣衣服、鞋帽這些賺到了錢,那其實是由於社會的強勁需求所造成的個體攤販。
個體攤販當時提供給了人們除了國營商店以外一個非常靈活的選擇,因為在當時的國營商店貨品是價格又高,質量又次,不能夠提供很方便的退換服務,態度又差。
而在小攤主這裡靈活性高,有這個強勁的需求,再加上競爭的不充分,就讓第一批“下海”的個體戶淘到了金,從而也就讓人有了做小生意就可以“發家致富”的幻覺。
馬燕其實是個能聽的進去勸的女人,隻要你說得有道理,她就會去做,隻要彆像老爸似的,用硬道理強壓她去服從,那就一切都好商量,。她笑嘻嘻的對著葉晨說道:
“放心吧,我在國營商店的時候,開的都是死工資,就算是賣的再好,跟我半分錢關係都沒有。現在就不一樣了,這是我自己的生意,賺到的都是自己的,讓我整天擺著笑臉我都樂意!”
馬燕說完從自己拎著的皮兜子裡,掏出了一把紐扣,散放在茶幾上,然後繼續說道:
“我去到那紐扣廠一看,好家夥,那裡的紐扣堆的跟小山似的,無論是樣式還是花色,都比咱這兒強多了,我要是擺攤肯定能好賣!”
葉晨打量了一眼桌上五彩繽紛的紐扣,對著馬燕說道:
“沒事兒就多出去走一走,溫州那邊是開放的沿海城市,新興事物多,看到那邊時髦的而咱們這兒沒有的,就放開了折騰,這肯定是不會錯的。
不過我可得提醒你,這件事兒你千萬記得防著點咱爸,要不然以他那個性子,看到了能把你的攤兒給直接踹翻!”
在華夏的曆史上,自古以來,商人是社會上最受忽視和鄙夷的一群人。作為一個以農耕文明發展起來的國家,人們更注重手工勞動、自給自足的經濟狀態。
而從事商業貿易在古人的眼裡看來卻一種用欺詐的手段來謀取利益的行業,儒家更是輕蔑地把商人稱為“賤大夫“。“重農抑商“的風氣一直延續到八十年代,馬魁就是這個觀念的堅定擁護者。
“個體戶”這個詞流行之初,它是個飽受屈辱的貶義詞,是和主流社會格格不入的職業,聽著硌耳,看著更紮眼。因為從事個體戶的基本上是遊手好閒的待業青年和無業的勞改犯。
這也足以看出原世界裡的馬魁,為什麼對自家閨女跑去做生意那麼不待見了,畢竟沒誰希望自家的孩子放著好好的“鐵飯碗”不去捧,而是跟那些他平日裡最看不起的嘎砸琉球,驢馬爛子混在一口鍋裡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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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啥來啥,一切都讓葉晨給說中了,這天馬魁正巧在家裡歇班,他在院子裡正陪著馬健在那裡玩耍呢,卻看到了馬燕的領導,他趕忙起身過來打招呼:
“誒喲老宋,咱倆可有日子沒見了,你咋過來了?”
頭發有輕微謝頂的老宋,笑嗬嗬的對著馬魁說道:
“你家馬燕兒這不是病了嘛,去到單位辦理了停薪留職,說是要在家養病。她是我們商店的優秀售貨員,還是勞模,領導出於關心,讓我過來看看她好點了沒?”
馬魁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他早就察覺葉晨兩口子有事情在瞞著他,隻不過女兒嫁出去了,他這個當爸的不好太多的過問閨女的家務事兒,所以就沒去刨根問底兒,簡單的試探了老陸幾句,也就得過且過了。
然而這時單位領導上門,馬魁這個當爹的肯定是要幫著遮掩的。他裝作記性不好的樣子,拍了拍腦袋,然後說道:
“誒呀,你看我這忙糊塗了,我這腦袋啊,是,是這麼回事兒。我這每天在外邊瞎忙,著家的時候很少,院子裡人來人往的又太鬨騰了,所以就把她送到鄉下親戚家養病去了,這還沒得空去看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