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解開心結(2 / 2)

“醫生啊,我這陣子身子照比之前那會兒,好了不少了。不過還有個情況啊,我最近老是忘事兒,這是不是我中風的後遺症啊?”

醫生看著汪永革,斟酌著語氣說道: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人的大腦是最複雜的,幾句話還真說不清楚,不過你要做好思想準備。隨著年齡的增長,你的記憶力衰退啊,會越來越嚴重,這是中樞神經係統的退行性病變引起的,也叫老年癡呆,學稱阿爾茲海默症。”

汪永革呆在了原地,過了好久,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朝家裡走去,進到家屬院,他下意識的朝著馬魁家的方向望去。隔著窗戶的玻璃,他看到馬魁正坐在寫字台前,陪著兒子馬健做功課。

汪永革站在馬魁家門外,遲疑了許久,始終下不了決心,敲開馬魁家的門。汪永革在門口來回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敲響了馬魁家的門:

“老馬,老馬,我是老汪,開門呐,我知道你在家,我找你有話說。”

王素芳起身去開了門,把汪永革讓到了屋內,把馬健帶去了閣樓,把空間留給了汪永革和馬魁。

馬魁撇了眼汪永革,然後沒好氣的說道:

“我不認為咱們倆有啥可聊的,當年該說的不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咋滴?這次得了大病,老天爺給你點顏色,你怕了?”

馬魁隻是不自覺的嘲諷,然而他沒想到汪永革居然點了點頭,訥訥說道:

“是啊,我怕了,我怕將來沒有機會了。我的腦子快不行了,有些話我怕再不說就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在車上,你出事兒的那天,我在那個餐車上。”

馬魁腦門上的青筋都崩了起來,他咬牙切齒的對著汪永革恨聲說道:

“讓你開口可太不容易,你終於承認了,你在乾嘛去了你?!說啊,早乾嘛去了?!”

十年的時光,哪怕是馬魁至今回想起來,都曆曆在目。甚至他剛回到寧陽時,因為在勞改隊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鬨出了不少的笑話。剛回來的時候,甚至妻子晚上關燈睡覺,他都感覺到不適應,因為在勞改隊裡,怕犯人自傷自殘,晚上燈是從來都不關的。

在樓上陪著兒子寫作業的王素芳,聽到了樓下丈夫的低吼,她明白丈夫這些年心中的壓抑,不過最終還是沒有下樓,隻是豎起了耳朵,傾聽著樓下的動靜。

汪永革吸了一下鼻子,嘴角微微抽搐,看著馬魁,然後低聲說道:

“當初的那個人是我殺的!”

馬魁被驚到了,他目眥欲裂的看向了汪永革,靜待著他的解釋。汪永革的眼神裡帶著愧疚,訥訥說道:

“你出事兒的那天,火車快要進站了,我到餐車上,我想拿點肉,帶回家給孩子吃。結果就聽到了那個人和你的撕打聲。

那個人衝進了餐車,抓起菜板上的尖刀比著我,讓我彆管閒事兒,隨即把車窗拉開,就要向外跳去。我從麵案上拿起了和麵的盆,重重的摔砸在他頭上,他失去平衡,掉下火車摔死了。

我看到人在去了另一邊的廚師更衣室。等到你被公安帶走後,我親眼看著,卻沒勇氣給你作證,是因為我才是那個殺人犯。老馬……對……對不起!”

馬魁死死的攥著拳頭,他能說汪永革做錯了嗎?麵對歹徒的威脅,他能有出手的勇氣,說明他是心懷正義的。要說錯,錯的也是那個時代。

可即便如此,馬魁也不能夠原諒他,他一把薅住了汪永革的脖領子,聲嘶力竭的喝道:

“為什麼?為什麼讓老子替你坐牢?”

汪永革的臉上涕淚橫流,他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我沒有……我沒有想讓誰替我去坐牢,我不能說是因為家裡還有孩子,他媽媽才剛去世,我要是進去了,他就成了沒人管的孤兒了!”

馬魁臉上的表情猙獰,猶如泣血杜鵑一般,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你顧著你的孩子了,那你想過我的孩子怎麼辦嗎?你說啊!”

馬燕吃完晚飯,正來到娘家串門兒,本身就幾步遠的路,想回來時隨時都方便她回來,結果剛到門口玄關,就聽到了汪永革和父親之間的談話,她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心情無比複雜,因為當年的那些日子到底有多苦,沒誰比她更有發言權了。

汪永革哆哆嗦嗦的朝著馬魁鞠了個躬,抽了下鼻子,然後說道:

“這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造成的,我有罪,我欠的我還。”

平日裡堅硬似鐵的馬魁,此時眼眶通紅,他對著汪永革氣憤的說道:

“還?你拿啥還?你還的起嗎你?!滾!給我滾,從此以後你不許踏進我家的門!滾!”

第二天一早,汪永革拄著拐杖,來到了寧陽鐵路公安局,找到了胡隊,現在胡隊已經是分處處長了,他見到汪永革,趕忙起身迎接,笑著說道:

“老汪,你咋來了呢?來來來,坐這兒,坐這兒。”

汪永革沒有坐下,一臉嚴肅的對著胡處說道:

“我是寧哈線機務段副段長汪永革。”

胡處不由得莞爾一笑,上下打量著汪永革,然後說道:

“咱倆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咋滴?你這跟我見麵,還得報職務自我介紹啊?你這身體恢複的咋樣了?我這每天忙的啊,我還說要去看看你呢,一直都沒倒出時間。”

“我來自首!”

一旁正在給胡處整理文件的警察,不由得放下了手裡的東西,防範的站在門口的位置,堵死了汪永革出去的路。

胡處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汪永革,然後問道:

“我是耳朵不好使了嗎?你要咋滴?”

汪永革的臉色凝重,對著胡處沉聲說道:

“我殺人了,來自首。”

胡隊對把守門口的警察遞了個眼色,讓他做好戒備。然後不動聲色的對著汪永革問道:

“殺的誰啊?什麼時候?在哪兒?”

“一九六八年的事兒,我失手殺了個人,冤枉了當時的乘警馬魁。我,我最近啊腦子有點不好使,老忘事兒,我怕說著說著就忘了,就都寫在這上麵了,你看看。我說得句句屬實,你們是不是趕緊給我拷上啊?我是殺人犯。”

胡處看著汪永革遞過來的材料,臉色也有些複雜,他沒想到馬魁當年的事情,竟然另有曲折,隻能說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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