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鵲和新來的小師妹見了麵, 看她乾乾巴巴像個豆芽菜,想吃薑師兄做的醋溜豆芽,自己發的綠豆芽瘦小枯乾, 黃豆芽吃著發苦。往她胸口瞥了一眼:“他給你的?”
給我的是一匣金首飾, 給她一個銀鎖,哼哼。看起來鬼王對她也沒有多看重, 遠不如薑師兄對我的心意。
“是薑師兄給我的。”程靈素直覺她有些凶惡恐怖, 但碰到那些很凶的貓貓狗狗都不能顯得害怕,對人當然也是一樣。倒了一杯茶擱在桌子上:“師姐辛苦。”
薛鵲嗅了嗅茶水,小師妹學了一下午, 還沒學會下毒:“師父教你什麼了?”
說到這裡, 小姑娘就有些興奮:“師父教我怎麼走到大門口不中毒!”
“現在是冬天,萬物凋零, 這不難。你等夏天草木繁盛的時候再試試, 隻怕一天被毒倒三次。”薛鵲眼下還不嫉妒她,隻是討厭所有人:“彆去我房間, 有一些毒藥連師父也沒見過。薑師兄對你好麼?”
程靈素憑直覺感覺不大對勁:“薑師兄對我們村的人都很好,他給人治病隻拿一籃雞蛋, 或者兩三隻鴨子。”
薛鵲恍然大悟,難怪自己有時候去集市上買不到雞蛋, 但師兄總能做蛋花湯和炒雞蛋。這也太便宜了!請藥王門的人出手治病,非得要上幾十兩銀子、花紅酒禮不可, 他怎麼能這樣,真該告訴師父。“他…提到過我麼?”
程靈素又不能說實話, 實話是‘你少搭理她’,想了一會:“說了,我隻顧著學字認字, 沒記住。”
她雖然過完年才六歲,和姐姐吵架已經吵了四年,自然知道什麼話惹人生氣,什麼話能避免惹人生氣。
“也罷。”薛鵲沉默了一會,開始指著頭上的金簪,耳畔的金耳環,手腕上的金鐲子:“你師姐這套首飾怎麼樣?”這套首飾戴了快兩個月,可每天早上朝夕相處的隻有師父,跟他炫耀準得被抽,來求醫的江湖中人也很不長眼,要麼被藥王莊的名聲嚇得不敢抬頭,要麼虛張聲勢大呼小叫。
這是什麼?這是個活人!
程靈素有一點迷茫和無所謂:“……這是銅的嗎?”
薛鵲勃然大怒,在下毒給她個教訓然後自己再被師父毒翻扔出去之間來回徘徊了一下,忍氣吞聲的問:“你沒見過金子??”
程靈素:“是啊。我家隻有一點點銀子。”
薛鵲氣的發笑:“我可真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嗬嗬,師父脾氣不好,以後他早晚的飯你給他端過去。”
石一嗔對此表示非常滿意,並給小孩安排了高強度的學業,和自己當年類似。
程靈素毫無壓力的天天狂學,從早到晚辨認乾掉的草藥、認字、背書、背金石草木的習性、掏出一些冬眠的蠍子毒蛇記住種類、背穴位筋脈圖、泡藥浴、打坐練功,觀察盆栽的變化。雖然沒空玩耍,但對她而言學這一切就像是玩一樣。
一個月後,師姐師妹隻在一件事上達成共識,那就是——非常想念薑師兄!
石一嗔對小徒弟當前學習進度非常滿意,都趕上自己當年了,老懷大慰:“早就知道,他們三個會喊累叫苦,果然是天資愚鈍,不堪大用。薑鐵山那個腦子,背完就忘,令人生氣。為師這一點嗔心,大半是因為他們而起。”
程靈素拎著一籃午飯——鹹菜炒臘肉和饅頭,跟著師父上山去光禿禿的藥圃視察。看了一眼地上綠油油的光杆枝條:“師父,這個是‘一樹春’麼?”
“不是,他葉子光滑又沒有斑點,夏天會長白毛,叫做‘一樹冬’,旁邊那顆才是‘一樹春’”
石一嗔帶她上山不是為了玩,要她自己去挖幾顆草藥,帶回去種在花盆裡,精心伺候,學會如何服侍這些屬性不同的草藥。有‘喜光/畏光’,有‘耐澇/怕濕’,這還都好辦。
其中很多種是必須有明亮散射光照射否則就會死,但曬到一絲太陽立刻葉片乾枯、喜水怕濕不耐旱稍微有一點積水立刻死給人家看。或者是必須大太陽照射,缺幾天陽光就枯萎,不能用井水河水澆灌隻能用天上無根之水來澆。這都不算是最難的。
前者種在苗圃水溝旁特意參了砂子的土裡,上有大樹遮陰,下有水溝散發潮氣,每年也就死一半。後者種在四周無遮無擋、每天暴曬的田地中央。
程靈素不禁感慨:“養我都沒那麼費勁。”
石一嗔:“你又沒毒。你要是拔一根頭發就能毒死一個人,養起來一定比這些東西還費事。”
程靈素忍不住笑了一路。
“彆傻笑了。”石一嗔回憶了一下教學內容,沒記住,又不寫教綱,想到哪裡就教到哪裡,每天乾什麼活就教她什麼:“教過你怎麼挖苗移植、定盆嗎?”
“還沒有,和插秧有區彆嗎?”
“區彆大了去了!”
……
去胡一刀墳前時,林玄禮微微有點緊張,穿越都有了那鬼魂是不是也有啊,立刻詢問自己的金手指:“英英,嚶嚶嚶。”
王繁英:“乾嘛?”
“世界上有鬼嗎?胡一刀的魂魄還在嗎?”
王繁英:“在,沒能力,彆管他。你要是想跟他客氣兩句,可以寫信燒過去,否則他也奈何你不得。你知道你身上的炁有多強盛麼?正經找個鬼王單挑都沒事。”
“我最近越琢磨越覺得他家的刀法很好。”
王繁英承認這一點:“確實很精妙,又適合你,果然好人有好報。你總算學了一套稱心趁手的刀法。回來跟我打架!”
“好期待哦~”
祭拜時並無什麼異樣,也沒有微風環繞,更沒有什麼靈異現象。
林玄禮默默燒了一封信,簡單介紹始末緣由,然後滿臉嚴肅的配合氣氛。
小孩分彆負責和平四抱頭痛哭,然後和苗人鳳抱頭痛哭。
他二叔卻實在是哭不出來,試圖想想悲慘的故事,靖康之恥——沒事隻要我不傻逼不生崽就沒有,那就沒啥了。太遠的實在是夠不著,蒙古元朝怎麼樣就彆歸我負責了,清朝將來大廈將傾,那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國家衰微頹廢,但我們從現在開始準備,到時候也來不及。準備太好了子孫後代成大軍閥怎麼辦!
胡斐疑惑了很久,悄悄詢問:“二叔,你和我爹爹不太熟麼?”怎麼苗大俠說的關於他的事,都比你說得多呢?
林玄禮正在配藥,把小孩扒拉到三米外的上風口,繼續碾藥粉:“我從小跟著毒手藥王石一嗔學藝,和大哥幾乎沒見過幾次。何止是不熟…要不是出了這麼大事,我得幫他報仇,大概這輩子都會天南海北,未必見麵。”
胡斐小聲問:“是……是怕他們三家尋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