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閉著眼睛摸摸身邊人,都覺得如夢似幻,美夢成真, 甜似蜜糖。
阿朱枕著他胳膊, 高度合適軟硬適中,比想象中還合適。一路上都格外蓋了狐裘禦寒, 今夜不用,大哥他氣血充足、內力渾厚,貼在旁邊熱的冒汗。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哥, 我有件事還沒跟你說過…”
蕭峰笑著摸她輕飄飄滑溜溜的頭發:“什麼事?”
“其實我家公子爺…他沒那麼喜歡你。是我假借公子的名義找你說話。”
“我知道。”蕭峰什麼都不想瞞著她:“我和他以前有一段淵源,即便慕容公子過去與我神交已久,現如今橫著心結, 不可能做什麼好朋友…我義弟憐惜人才,收他為己用。你彆擔心,你家公子若是有意阻攔咱倆的好事,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
阿朱驚愕不已,慕容老爺的事兒她已經聽說了,隻是不知道這‘對付’是怎樣, 微微有些害怕,公子在少林寺沒有出手,不知道是重傷未愈還是單純劃水:“大哥, 你要,要怎麼對付我家公子?”
“十一郎是我的結拜兄弟,請他出麵作媒。”他要是答應,我就是娶一位姑蘇慕容出身的姑娘,慕容公子的侍女,他要是不答應, 那我娶阿朱和姑蘇慕容有什麼關係。
阿朱越發擔心起來:“我那日在現場,看郡王爺和你格外親厚,他頗有些仰慕依賴你,親昵戲謔。隻怕以他看來,我隻是個小丫鬟,配不上他的結拜大哥。”
蕭峰哈哈一笑:“若按身份論處,有誰配得上與他結拜麼?小阿朱自然是和蕭峰很般配,等你們見了麵,他也會喜歡你,你也不會怕他了。”你們有可能會製定計劃一起捉弄人去。可愛!!
阿朱可不這麼認為,結合慕容公子說的內容、京城中的見聞、少林寺內的見聞,遂寧郡王隻是麵上和善,心裡自有他的殺伐決斷,決意要完成的事總能做成。連一直想要複國的公子都被降服了,多可怕一人,查清舊案,先利用玄慈除掉慕容老爺,然後反手再殺了玄慈天下立威,洗清武德司多年來的惡名,又嚇住少林寺上下,迫使這些武僧感念他的恩情,都成了武德司的鷹犬。雖然說玄慈是死有餘辜,但換彆人來做,決不能做的這樣驚心動魄。
郡王他一舉解決了‘武德司名聲爛透了也根本沒有人願意加入’兩個問題。那他既然偏愛蕭大哥,自然希望他身邊的人事物都是最好的,說不定已經在物色名門閨秀,隻等著蕭大哥入朝為官,就把嬌妻美妾,房產地契都給他配全。
隻是事在人為,如今再推三阻四的謙讓,可就辜負大哥了。
蕭峰也有點擔心,但隻是摸不準父親是什麼主意,他或許憎惡慕容家的人:“你先去捉弄了包不同他們,咱們就去洛陽準備成親。父親若是不同意,我設法擺平就是了,他性情粗狂豪爽,愛我甚深,並不在意細枝末節。不用擔心。”至於義弟,他真的管不著我娶誰。
因他過於可靠,阿朱也沒太擔心,把耳朵貼在他心口,一聲不吭。
蕭峰難得享受了一會寧靜時光,小阿朱趴在自己心口,真叫他快樂極了。看她並沒睡著:“阿朱?你在聽什麼?”
阿朱側耳傾聽:“我看書上說,內家高手心有風雷,蘊如龍虎。”
她咯咯笑:“這倒沒聽出來,怎麼心跳的越來越快?”
“阿朱聽的時候隻會越跳越快。”蕭峰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輕摟著她繼續側耳傾聽:“是這樣的不是?說是虎豹雷音,和貓差不多。”
身體內部出現一陣陣如貓或豹子的肚皮裡傳出的呼嚕聲,滾滾如悶雷,趴在胸口聽的越來越清楚。
阿朱漸漸被引動內力,呼吸微微有些不暢,猛地抬起頭,咳嗽了一聲:“咳,好啦好啦。你內力太強了。”
蕭峰撫了撫她的後背:“一點小把戲,沒什麼大用。”
吃罷早飯,回去又易容成最初的醜姑娘,動身啟程。
一路上都有丐幫弟子來向幫主行禮,但蕭峰總是謹慎的看了一下她現在的模樣才介紹,剛要說這是自己的夫人,又頓住了沒說:“有什麼大事嗎?”
“沒有,天下太平,嘿嘿。恐怕武林中大小角色都怕了武德司,怕當這個出頭鳥。”舵主謹慎的看了看醜姑娘,不是啊,之前聽到的傳言說幫主要娶一位絕色美女:“再也沒有比幫主要成親更大的事兒了。大夥都打聽這件事。”
蕭峰:“不錯,時間地點還沒定下。到時候請你們喝酒。”
“我們打十年前就想討一杯幫主的喜酒喝。”舵主說完,靠邊讓路,不敢攔住幫主的去路。
阿朱和他商量過,易容這手藝不好叫人人都知道,那樣就不隱蔽了。在旁邊假裝路人,催馬前行。
蕭峰一路上忍不住笑:“慕容公子現在住在哪兒?”
阿朱道:“公子和夫人住在郡王府中,包三哥風四哥他們住在客棧裡。我隻去捉弄他們兩個就好啦。”
蕭峰大笑:“大過年的,就應該買新衣服,做首飾,嬉笑玩鬨。”
阿朱想起自己還有很多衣服和喜愛的物件首飾留在燕子塢的聽香水榭中,也不好全部搬空,那都是多年來置辦的心愛之物。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並不很重要,隻怕公子爺未必樂意,王姑娘準能幫我說服公子爺。
二人穿過小路,正要上官道飛馳,蕭峰忽然一揮手:“退後。”
阿朱低聲問:“是誰?”
“十一郎,他可能帶慕容複一起出門,彆叫他也被捉弄了。”
片刻後紅羅傘蓋在風中搖蕩,大白馬胸前五朵紅纓和金鈴聲在風中搖曳,隊列莊嚴肅穆,數十匹馬,前後百人各執儀仗步行跟隨。
郡王最高規則的儀仗和參知政事的儀仗按向後排列,雖然沒用銅鑼開道,也足夠氣派。
蕭峰沒猜出來他又這麼大陣仗是去辦什麼差事,隻看到義弟他兩眼放空的坐在馬上發呆,父親依然蒙著臉:“走,抄近路。慕容公子和他的家臣沒跟著一起去。”
“好極了,駕。”
除了官道之外有很多近路,現如今天下太平無事,喬幫主親自帶人直撲京城。
過年時京城格外熱鬨,彩樓花燈、各色年貨乃至於煙花爆竹都鋪陳開,所有的商鋪隻要不回老家就在大湊熱鬨,不論男女老少,都是穿紅掛綠滿頭金銀珠翠。
這時候男的也簪花,也在帽子上妝點玉簪絹花。
阿朱樂滋滋的買了兩盒紅紅綠綠的糖糕,拉著蕭峰直奔興隆客棧:“包三爺和風四爺還住在這兒麼?”
夥計一怔,看她雖然奇醜卻穿著富貴,身旁的壯漢粗布衣裳風塵仆仆:“二位客官剛好在屋裡喝酒,姑娘您是——”
掌櫃的正在後院勸架,搶出來一看:“這位姑娘是包三爺的妹子。姑娘,您的房間換到和那位爺一起的小院裡,省得人來人往的打擾了。”
阿朱點點頭:“把東西都卸下來,擱到我屋裡去,把馬喂飽。喬大爺,您跟我來。”
蕭峰配合她的遊戲,但他生性直爽,實在不會捉弄人,最多在彆人準備周全時幫忙遞一兩句話:“你哥哥就住在這兒?”
易容成醜姑娘的阿朱得意的放軟聲音:“是啊,喬大爺,你跟我進去嘛。”
蕭峰邁步進了院落,就聽見有人說:“艸,阿朱真了不起,風緊扯呼。”
“彆跑!!”
屋裡叮了咣當的開始動手。
阿朱得意大叫:“包三哥,風四哥,彆打了!快出來,我來拜年了。”
屋內聲音稍停片刻,兩人身上打翻了酒跡,扯歪了衣裳,抓亂了頭發,滿臉漲紅的走出來。看到一位威風稟稟滿麵風霜的大漢,身旁便是醜到沒法看的阿朱,穿了一身怪模怪樣的紅色袍子,手裡捧著兩個紙盒。“喬幫主。過年好啊。”
“喬幫主…你和阿朱?”
蕭峰磊落的點頭:“我已經決定娶她為妻。二位兄台,約個時間,喬某和慕容公子見一麵商議此事。”
包不同沒能管住嘴,主要是阿朱在哪兒用一種很可愛的姿勢晃來晃去,像個不耐煩的小姑娘,但那副尊榮實在是:“你也不嫌她醜人做多怪?”
蕭峰考慮了一下,決定勃然大怒:“哼!阿朱在我眼裡樣樣都好,你再敢罵她一句。”
風波惡隻想打架不想說話,但看阿朱滿臉得意,又懇求的衝著自己眨眼睛,絕望的說:“三哥,你這幅音容笑貌,還知道說彆人醜?喬幫主莫怪。”
阿朱捧著紙盒上前,以一種極其溫婉柔和的語氣說:“包三哥,風四哥,我還要請你們多幫我美言幾句呢。”
包不同最大的克製就是沒說話。
風波惡瞪她:你小姑娘露出真容,撒個嬌懇求兩句,他打也不好打你,罵也不好罵你,心一軟就什麼都不在乎了。你看四哥我這幅尊容能叫人心生憐愛嗎?還是三哥那張嘴能大事化小?
阿朱臉上寫滿了無辜。
蕭峰很不耐煩的摟住她的腰,裹挾著回屋去了,夥計已經將一路的行李搬了進去,他把門一關,繃不住笑了。低聲道:“我年輕時也不曾如此(促狹胡鬨)。他們看你的神情…未免太無禮了。”
阿朱無聲的笑倒在椅子中,笑到掙紮著趴在椅背上不敢回頭:“喬大爺,來親親我。你彆生氣了。他們隻是沒料到我能哈哈哈。”
“好吧。”
屋外兩人幾乎是渾身一顫,風緊扯呼。
太恐怖了!太驚悚了!
蕭峰還以為要和倆人衝進來打一架,他還真有些期待,以前隻喜歡喝酒打架,現在喜歡阿朱和喝酒打架:“這怎麼收場?”
阿朱滿不在乎怎麼收場,以前又不是沒捉弄過他們倆,起身攏了攏耳畔的碎頭發:“他們今晚上必然不敢回來,明早再說吧,咱們吃了飯就歇下吧。”
包不同和風波惡逃出客棧,麵麵相覷:“我就說他不辨美醜。”
“胡說八道,這世上的醜媳婦都嫁給鬼了?”
慕容複正和親親表妹進行一些郡王府中比較推薦的冬日活動,在烤梨和橘子的香氣中品茶對弈,放著堅果攢盒,幾樣茶點,吃吃喝喝,說些閒話八卦,談論武功招數。
關於慕容家的參和劍,就能聊很久,聊到日影西斜,華燈初上。
實在是瀟灑閒雅,快樂無邊。
這裡雖然沒有小橋流水,但天上紛紛揚揚的下起小雪,清新微涼。
牆外邊呼呼翻進來兩個人,擾亂了寧靜安詳的氣氛。
“出大事了公子爺。”
“阿朱不僅把人拿下,還帶回來了。”
“我忍住了,啥也沒說。”包不同是知道自己氣人的。
“喬幫主想約您見一麵,談一談阿朱的婚事。公子爺,明兒得請您去說這事兒。屬下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