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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笑的更殷勤了。

將軍府浩浩蕩蕩一群人進來,皆是被帶去守了城主的,掌櫃的忙招呼人趕緊給安排,該坐坐,該上菜上菜,上酒上酒!

這可是養活了咱大半個城的將軍府的人!

沒了將軍府哪有他這觀一樓高朋滿座!

“快快!”

滿樓都是歡聲笑語,聽到小二報菜笑聲,“客官彆急,這就來嘞!”

觀一樓熱鬨的不行,鬨的往常夜間已無什麼人的街道也熱鬨了幾分。偌大馭屍城往日就沒什麼熱鬨,這幾日接二連三的鬨,倒是鬨出了幾分活氣兒。

“府內胡燈如何了?”席間顧一白問對麵。

“還是未醒。”竭誠喝了一杯酒,“但他心竅內的青綠眼不見了,說是屍奴受重創導致的昏迷不醒。”

胡燈自半大小子開始就一直跟著他到處跑,大大小小戰場上了許多次,情誼自是不同與普通士兵。這已許多日過去,他臉上滿是煩躁。

對方又喝了一杯酒,小酒杯喝的不過癮,乾脆叫小二拿來了酒壇子要一飲而儘。

“城主不會在意這點小錢吧?”他側頭問。對方一手好棋可是把失去都奪回來了。

誰也沒想到這不聲不響的,顧家不過隻是試探出一招就被對方輕而易舉全都弄回來了,便是那三大府勾心鬥角的心理都給利用的透了,今晚恐怕顧家主徹夜難眠啊!

便是那千使者今晚恐怕也要睡不著了。

顧惜統領正在另一桌和手下喝的酩酊大醉,開場前顧惜就問詢了,此時喝的正快樂。

青年城主把玩著酒杯神情不變,“今管夠!”

“好!”就見他砰的一放酒杯,吸引了整座樓的人看向這個方向,英武的麵容,整座樓都聽到他哈哈大笑的聲音,“今日有城主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說許久沒有這麼暢快了。

“那今夜就敞開了暢快。”青年城主喝了一杯酒,滑如玉般下頜微微抬起,鳳眼凜冽,不疾不徐卻是自有一股暢快在。

他心道這將他們城主之名散播三域的流浪說書人倒是說的對了。

觀一樓內外隻聽到他們將軍笑的更是敞亮了。

酒過半巡,兩人說起了正事。

就見原本還似半醉的竭誠將軍陡然臉色嚴肅起來,他問,“城主對這資源大比如何看?”他是觀出城主與往日不同才有此一問,往日那提出將城主往敵人城內一扔的粗略謀略自是不能用了。

對方一眼看出他的打算,“想借兵?”打從對方盯上顧恩和雪豹起,他就猜出了對方的打算。

對方頓住了。

顧一白似笑非笑,“現在還不能應。”

竭誠將軍急道,“為何?”

顧一白徐徐道,“這次資源大比不同以往,你出城之時,亦會有人來攻城,再有我已得罪了千有美,此次大比城內沒有點東西守著可是不太安穩。”

竭誠一想也是,還有那不安穩的顧家再來個心懷恨意勾結外敵那可真就玩完了。

他這搶了東西回來,一瞅城沒了,也是因小失大,城主說的對。

“但……”

“但什麼?”

顧一白又說,“我也不確定,要是成了我再告知於你。”

賣什麼關子啊。

竭誠將軍再問,顧一白隻搖頭笑,這可不是他急就能讓王琦在規定時間給練出來的,搞不好再來個一年這不得空歡喜一場。

兩人再喝起來卻未曾再談論公事。

“對了!”竭誠突然一放酒杯,顧一白看他。他問,“你身邊的顧忠呢?”蘭緋他知道正療傷呢,得兩個月才能好,這身邊咋就一個顧惜了,忠仆顧忠上哪去了?

顧一白淡淡道,“許是在顧府吧。”

“什麼!”他大驚,竭誠一口酒水差點吐出來,一臉你沒開玩笑的摸樣吧。回應的是顧一白認真的表情,他才不可置信,“你來真的?”

顧一白淡淡道,“從我將其禁於顧府軟禁時,他就已經是心在顧府的人了。”他說話的語氣全然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情,連續造身邊人背叛著實是慘。

“他許是察覺到我的懷疑,已經跑去顧府去了。”

“那你不抓他?”

凡事得講求個證據,“沒證據。”他說。

對方臉色更是滿臉同情,他原本心說你這以往辦事也不是像講證據的人啊,但對方太慘了。他道,“現在確實有證據了,人都跑去顧府去了,下次捉到直接拿人就行了。”

“人手不夠,直接找我拿人。”他又安慰道。

多找兩人壯壯氣勢就是到了顧家老巢裡邊那也好看不是,顧一白喝了酒表示接受了他的好意。

喝到大半夜,桌上滿是殘羹冷飯,酒喝的多,反倒是吃的都少,兩人滿身酒氣走到門口,竭誠將軍已經是走路都不穩了,身旁的顧一白依舊神清氣朗似是毫無酒意,掌櫃的暗道一聲好酒量。

掌櫃的迎上來以為對方要找他吩咐些日後的事,新東家自然要教誨一下,不想對方卻對他道,“將還能吃的飯給外麵的人。”

此時午夜,外間許多湊熱鬨打補丁的百姓還在聚集著說著悄悄話,很多人常年吃不上一頓飽飯,除了達官貴人就哪有個過得好的,便是點殘羹都自是當成寶貝。

掌櫃的頓時啞然,他也是窮苦出身,看向衣不蔽體的百姓不想竟然有些熱淚盈眶。

等見到城主走後,掌櫃的才道,“城主心善。”仁善顧府便是剩菜扔了給狗吃都不準給人吃,被詬病的城主確是主動提及,那傳言果然不可信也。

第028章 胡越村危機

第二日清晨一早。

顧惜一進城主府, 臉一變就噠噠噠的跑來,全然沒了此前隻仰頭朝天看的陰沉威風,隻一派少年歡喜。

身旁沒有管家到底少了點什麼, 仆人報告的時候顧一白方起, 顧惜這廝已經跑到門口了。

“什麼事?”顧一白正了正衣冠, 但到底還是慵懶摸樣。

雪色朦朧烏雲蓋,一抹豔色寒衣中。

顧惜頓了頓, 咽了咽口水,“好消息!”喊完看到這一番景色住了住嘴。他訥訥,“您剛醒?”

近日血氣不足, 便總是容易困頓。

但這血氣丹卻也不能常吃,以免造就了不死心臟的威風。

顧一白嗯了一聲, 然後示意他繼續說。

顧惜哦哦了兩聲, 才又開始眉飛色舞的講起來,卻原來是昨夜將吃不完的剩飯剩菜給周邊百姓的事情被傳揚了, 不光是百姓連同說書人便是那乞丐現在都在到處說這件事呢!

不過如此小事便得到稱讚, 百姓生活可行而知。貧困情況應該比他在陰槐林村看到的那一小部分還要嚴重。

“說城主是個大好人!”顧惜激動, “城主您出名了!”

見顧一白神色沒什麼變化的樣子,“城主您不激動嗎?”

“激動。”方才他不過起了一個念頭,多日參悟便是自身沒有攻擊手段都硬是衝進萬草園與那顧府人接觸將自己陷入危險中, 都無果的因果方才卻是突然似有異動了。

而那之前的異動是在聽到城主府侍衛歡聲笑語的時候。

到了如今他終於琢磨透因果功法的用處,與前任北國國主理解的見一人就必然產生因果,麻煩纏身天差地彆, 但也有些異同,大概就是積德行善吧。

而且這功法的參悟竟然也是與他自身的安危是沒有任何的關係的, 是他之前想錯了。這因果隻與他周遭人的安危與氣運變化有關。

同樣的,之前在他隻想著自己時, 這為保護他人才會亮出爪牙,才能近來壯大自身的功法自是無所進展。

好在現在明白也為時不晚。

有了方向他就有了目標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眼下改變整個馭屍城的命運不就是他修煉功法的最佳途徑?

顧惜心說您這四平八穩的樣子可不像是激動的摸樣。

“哦,對了!”他好似終於想起了還要說的另一件事。

顧一白看他。

顧惜正色說,“是林潤之,昨夜我回府後正好撞見他,他與我又喝了幾杯,將自己的身份給我說了。”

顧一白說,“好事。”

顧惜點頭,確實是好事,“他自己能主動坦白就說明他會不介意日後我們在四大府前說出他的身份。”對林潤之這種他也覺的還是能不翻臉就不翻臉為好。

顧一白說,“你去找觀一樓的掌櫃,就說日後觀一樓剩下的還能食用的飯菜都可分發給有需要的百姓。”

“行!”顧惜當即起身,現在城主府名聲剛起,這好事不能讓他曇花一現,是得繼續辦!“我現在就去!”

顧一白感受到體內距離二階隻剩下薄薄一層的壁壘,想必今日便會突破,在顧惜臨走時,他叫住他,“今日我要閉關,無事不要找我。”

顧惜一聽他要突破二階了高興的和什麼似的,比他當時自己要突破二階時都高興。連連表示絕對會守好城主府,不會讓人來叨擾,他躬身笑露一口白牙,“您就專心修煉!”

說實話要不是城主突然說話,他都要忘了城主是個隻有一階修為的術者了。

顧惜搖搖頭,不過城主去萬草園那氣勢還真不像是個隻有一階的。想到這他又突然一身冷汗,幸好那顧府的一群人當天還顧忌著他們城主的身份都沒對城主下死手,不然現在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城主膽子也真是大的沒變。

顧惜想著想著突然笑了起來,“是挺瘋的!”不過笑了兩下又突然看向周圍,生怕傳到城主耳朵裡,見沒人才後怕的忙跑出了府。

觀一樓的掌櫃的聽來意後笑的牙不見眼,更熱情了幾分,又連連誇了幾句城主仁善。

隻是說著說著就開始說起這城內老百姓這幾年是過的真的不容易啊,彆看他這觀一樓火,若要登上這觀一樓遙看下方才知這城內蕭條,百姓著實疾苦。

顧惜打小在城主府也是錦衣玉食,見的也是四大府的人,掌櫃的見他觸動不大也就住了嘴。

也是要這官老爺能知道這人間苦難著實是難。

“對了。”掌櫃的看向那宴回春的方向道,“今一早那頭牌月小憐來找過我,說是若是見了城主府的人能否告知她一聲。”

他有些猶疑,“統領能不能等一會?”

顧惜問,“什麼事?”

掌櫃的也不清楚隻說是有要事相說。

顧惜突然笑,“你這是拿了人多少銀錢才開的這口?”掌櫃也笑,“您這就是小看咱不是,那可是月小憐說幾句話都能讓我能有幾個月的談資,要什麼錢不是。”

掌櫃的見他不抗拒就說,“我就當你是同意了啊。”顧惜不語沒否定,他連忙叫了夥計語宴回春報信。

這宴回春在西街著名的花柳巷背靠陰河,有一段路程。

“她那邊日夜顛倒,應該要一段時間。”他請顧惜入內,“統領請,咱喝兩盞茶等等。”

顧惜看了看樓內景象,觀一樓易主似乎沒影響到這裡的生意,依稀還是能看到三大府的人,他問了自己關心的問題,“看到顧府的人嗎?”

提起自己的上一任東家,掌櫃的毫不忌諱,“出了這事自是沒了臉麵,到今天沒看見過。”他看著外邊人來人往的街道,“便是這附近都沒看見個人影。”

顧惜冷笑,“也不知道又在暗地裡搞什麼陰謀詭計呢。”

這話掌櫃的倒沒敢回。

顧惜回道,“怕什麼!”掌櫃的心說他能不怕嗎,他沒顧惜的本事,這常人妄議四大府那是要拉到大獄裡去的。

他勸說,“統領您也少說兩句吧。”

“這些年,你這觀一樓的掌櫃在顧府也該有點人脈吧?”突然顧惜壓低聲音對他說,“去打聽打聽顧忠那廝在顧家做什麼了。”

現在回想起來,顧惜越想越覺的那日顧忠在城主府的表現有異樣,讓他不舒服的很,但他又實在說不出哪裡讓人不舒服。

反正顧忠那番表現成功讓城主府虐待忠仆的信息傳出去了。城主倒是說不在乎這一個壞名聲,擱以往他也不在乎,但現在他就是在乎,死命的在乎。

什麼玩意,枉他這些年還一直時不時照顧他,念他的情分,拿他當長輩給供著,就這麼個裝模作樣的叛徒騙了他這些年!!

虧!實在是虧!

掌櫃的卻是一驚,他心說這顧忠不是城主府的嗎怎麼跑到顧府去了,這事他都還不知道呢。

此時再聽顧惜這一說,再一想那日顧忠在觀一樓對城主鞍前馬後的摸樣,也覺的這顧忠隱瞞的好深,要不是他去了顧府還真沒人看出他實際是顧府的人。

顧惜惱怒,“太會演戲了!”

掌櫃的答應了這事,兩人似找到了共同話題,共同感歎的功夫,小二跑來說是宴回春那邊來人了。

掌櫃的給開了雅間包廂,他要走,月下憐說沒有忌諱。

嘴上說著一眼看到內裡統領服的顧惜卻是雙膝立馬就跪了下去。

“求大人救一救奴家的鄉親們!”兩人具是一驚,然顧惜四平八穩,“你先起來再說。”

月小憐瞅了一眼掌櫃的,美目盼兮這才起身,將事情娓娓道來。

“是顧家……”

月小憐為胡越村人,百口人,幼時便以貌美出名,家中雖貧窮但是也有些快樂,比之其他村落也是比下有餘,但一次天災,村中人顆粒無收,實在活不下去了,沒有辦法村中人才將孩子賣到了權貴家中為仆,差些的便成了屍奴。

也是陰差陽錯,有人發現這胡越村的孩童做成的屍奴總是要比其他屍奴資質要好些,這一查便發現胡越村的孩童有資質的竟然有半數之多。

月小憐被宴回春的老鴇看重做了這伶人且靠美貌成了頭牌,比起慘死的夥伴,衣食無憂的她算是比較幸運的。

但自那次天災後,胡越村便成了人災之地。

不用說完,屋內僅有的兩人也已經是猜到了事情的結果。

這月小憐必然隱瞞了一些事實,這參與的恐怕不止是顧家,還有其他三大府的人。還有這買賣屍奴在馭屍城是合法的。

“可是律令規定若是馭屍城內城民是需要自願才可以的啊!”

見兩人沉默,月小憐再次跪下道,“求統領救一救胡越村,剛出生的娃娃便被強製帶走,所有人都被看管起來,他們隻有我能救他們了!”

柔弱的身姿伏在地上,再有這孤勇善意,掌櫃的越發憐惜。

顧惜卻越發程默不語,因為他代表城主府的利益。牽一發而動全身,要城主府對上四大府,促進四大府的聯合?那城主府必然危矣,這和之前對上顧府根本不是一回事,再是可憐也要考慮城主府會不會受到重大影響。

月小憐跪在地上,眼眶通紅,她說,“那日觀一樓我見了您和城主是與他們不一樣的人。”“在昨夜聽聞恩客說了城主將飯食分給周邊困苦百姓後,我就知道我猜的是正確的。”

不然她一無依無靠女流之輩也不敢求過來。

“奴不求其他隻求這事能在您心裡留個影子。”月小憐眼淚落下來,一滴又一滴在白皙皮膚上像是晶瑩的珍珠,她起身緩緩告辭,“若是有生之年有那一日,奴已感激不儘。”

第029章 夜探胡越村

是夜, 林遲滯這一日一改垂頭喪氣跑回統領府,“有上雲林家的消息了!”

林一橫在屋內大喜過往,連忙看向他們公子, 林潤聲抬起頭卻沒什麼笑意。

兩人便是林潤聲身旁活下來的兩個侍衛。

林一橫有些驚訝,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 公子怎麼不高興?”

高興?現在也不見得是找他的,大概率隻是為了找棺材。

林潤聲說, “等林遲滯進來說完在定論。”

林一橫一愣,也是想到了這些時日的異常,剛發熱的腦子頓時如被潑了冷水頓時冷靜了下來, “二公子說的是。”

林潤聲站在避風的一麵,這馭屍城寒冷異常, 對病人極其不友好。林一橫連忙關上窗子, 屋內的光亮霎時間暗了大半,將人的麵容隱藏在黑暗中。

“這次帶隊的似乎是林院管家, 現在已經是到了血河城, 明日必會到馭屍城, 咱們……”

“有聽聞上元林家在找什麼人嗎?”

沒……沒聽到找二公子的消息?

黑暗中溫潤有聲的聲音與門前在光亮中的林遲滯聲音相重合,還有門內隱隱期待目光的似乎在某種光線內相互交彙。但清脆的歡喜與期待交彙刹那,所有的一切就靜了。

林遲滯意識到什麼, 但他還是無力般辯駁,“許是家主擔心二公子安危所以不讓林院管家聲張。”

兩人就看到屋內的二公子笑,“不聲張, 怎麼找人?隻靠一雙眼找人?”

兩人頓時啞口無言,不是來找他們的, 那怎麼辦?

家主不發話,那二公子就不能主動回林家, 兩人都能想到他們要是死皮賴臉跟上林院管家的隊伍回家後,麵臨的林家人的各種鄙夷與輕視了。林一橫有些氣,“您可是家主的嫡親兒子,咱們能活下來都是萬幸了,家主怎會如此無情?”

三人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本想等來的是含蓄溫暖哪想卻是這斷腸刀,怎能不讓人心灰意冷。

林潤聲想,比起家族名聲與利益,父親怕是寧願他死在彆人的刀下。

“為今之計隻能找到不死棺木的線索。”本該影響最大的林潤聲情緒卻反而似絲毫不受影響,“或者做出點什麼。”

“做出點什麼?”兩人急切的問。

林潤聲搖搖頭,目前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他不像大哥那般驚才絕豔的天資,似乎隻要出現便能讓父親心生歡喜,但總歸是要令父親神色大悅,令林家麵上有光的事情。

兩人頓時犯了難,心想要是大公子在林家就好了,絕對不會讓二公子落入這般境地。

“好了。”林潤之說,“天色晚了,你們早些休息吧。

顧惜踏入統領府,一直在回想月小憐的事情,倒不是和那掌櫃的一樣受了那伶人的美人計,而是對方好生口才,看著柔弱可這說的話還真是字字不柔弱。

一句你們城主府和四大府不一樣,一句不求其他以退為進愣是將他推到了這進退兩難的地步。

他有些愁,該不該告訴城主?

顧惜有些想扒了自己身上的這層統領府的皮,有些後悔答應掌櫃的提議了,但時間又不能倒流回去。

不告訴吧,他良心有點過不去,告訴吧萬一城主真瘋了和四大府杠上怎麼辦。

好在城主今夜閉關,不然他更愁,就這麼愁的時候,他碰了同樣在亭子內來回繞圈舉頭望月的林潤聲。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顧惜咧開一口明晃晃的白牙,“林兄也在這?”林潤聲點頭。

涼亭內再次擺了酒,月朗星稀,仆人小心的退下去,將空間留給兩人。

酒還在溫煮,要好一會,下方的木炭帶著零星的紅色,讓人暖了些許。

還沒等顧惜開口,倒是對方先開了口,“上元林家的人明日便會來。”

顧惜一愣,“挺好的。”許久,他笑道,“先恭喜林兄了,在我這小地方這麼久,慢待了。”

水發出咕嘟咕嘟的冒泡聲,內裡的酒有了點朦朧的熱意,很快籠住了兩人的麵孔,顧惜察覺有異,“怎麼了?”

冷氣與酒香中慢慢傳出對方溫潤無奈的聲音,“怕是還要多叨擾許多時日。”

林潤聲等待著對方的反應,顧惜這一瞬間想了許多,但不過須臾傳來他哈哈大笑的聲音,“還以為什麼事呢,我與林兄一見如故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正好酒也好了,他端起流水中酒樽,林潤聲先敬了他一杯,“多有叨擾,我與顧統領也是一見如故多有親切,林兄叫著抬起生疏,不如叫我潤聲吧。”

氣氛烘托到這,“顧統領也怪生疏的。”顧惜也道,“直接稱呼我顧惜吧。”

“單字就是這麼個不好。”顧惜笑。林潤聲不介意表示有些羨慕,“家裡兄長也是一個單字。”

顧惜沒問林潤聲為何家裡來人,還不能回上元林家。兩人都對此時保持了緘默,林潤聲便問顧惜,“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這胡越村的事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林潤聲說,“也許我能幫上忙?”三兩杯酒下去,隨著辛辣從喉嚨直流而下,一股暖流也從胃裡散到四肢百骸,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先前還好說,這要繼續住著,總不能一直吃白食。

不知不覺,月上雲梢。

亭內隻有林潤聲憤怒的聲音,“這也欺人太甚了!”他聽完隻覺氣血上湧,隻覺人間竟然還有如此惡行慘事,便是他自身的不如意都似變的雲淡風輕了幾分。

他之前雖對魔域之人憤恨厭惡異常,但在統領府這幾日與諸多統領府侍衛與仆人相處,也與兩位隨從出了府門與百姓相處,方察覺他這思想是有幾分偏激,這才為馭屍城無辜民眾給鳴不平起來。

“這四大府當真無法無天了不成?”

突然他站起身,“索性現在無事,不若你我二人今夜就夜探一探這胡越村的虛實?”顧惜是真愣住了,先前他覺得這人麵柔心狠是個虛偽的,中間覺的此人可能對魔域有什麼偏見,但這一路接觸到現在還真沒發現這人扒開內裡還是個熱血的。

林潤聲說,“顧惜你也不能偏聽偏信這月小憐一人之言。”他要去親眼看一看這人間地獄是什麼樣的。

許是兩杯酒上了頭,得知這林潤聲年紀輕輕竟然是個五階高手,雖然現在身上有傷打了個折扣,但也不妨礙林潤聲確實挺厲害。顧惜醉意的腦袋覺得此事有理還可行,明給城主說的時候也能有理有據。一點頭,半夜就叫人牽了兩匹馬,冷風中兩人翻身朝著陰河那邊的胡越村去了。

第030章 救人禍事

胡越村地理位置後靠玉石山, 前有寬四丈寬陰河,距離萬草園估約十公裡。

兩人快馬加鞭,路上就遇到了一群人。

前邊的顧惜籲了一聲, 勒馬停下, 林潤聲也停下, 顧惜示意前邊有人。林潤聲也聽到了兩人驅馬進入了旁邊的玉石山林中,放了馬去遠處兩人匍匐在地借著若隱若現的月色看著過去的一行人。

隻見漆黑夜色中, 先是隱隱驅馬的鞭子聲與人聲響起,接著便看到隱隱火光,後麵車上拉著一批批箱子樣的東西, 待走進了兩人才方睜大了眼發現那根本就不是箱子而是用來關押犯人的囚籠。

內裡隱隱又嬰孩聲音傳來。

突然一行人突然停下,兩人麵麵相覷。卻見有一人滿臉焦急的跑過來, 就停在兩人不遠處, 兩人頓時屏息凝神,就聽到那人, “尿急, 等我一會!”

嘩啦啦聲音中, 又有兩人跑過來,“急什麼,等我會。”

三人都一副花柳巷的打手打扮, 個頭中等,褐色短衫,黑色長胯褲, 有些肌肉但落腳重是無甚修為氣息的壯實的普通人。

之前那人急了道,“你們都過來誰看著貨?!”

“留著一個在那看著呢!”那人抱怨, “一個怎麼行!”

剛要走的顧惜與林潤聲聽到聲音又停下了腳步,就聽後邊有人笑聲中還有一女子的求饒聲, 第一個人也聽到了驚訝的循著聲看過去,就聽那人道,“一個怎麼不行了了,而且著什麼急嗎,這都多少回了就從來沒出過事。”

兩人毫不顧忌的把女子拉到自己前麵。

“而且就是知道了誰敢劫咱們,咱們宴回春可是給四大府送貨的,知道的還不屁滾尿流的和咱們求饒?”緊接著是後邊兩人的哈哈聲。

“女人?”第一個人已經拉上了褲子,已經忘了之前的事,定定的又慌張得看向兩人手中的女子,“你們哪來的女人?”

其中一個不以為意,將女人捆在樹上,對對方的焦急態度更是不以為意,“還能是哪的?胡越村的唄。”“這胡越村的女人可是真漂亮,他們頭牌可就是這胡越村的,這輩子是碰到不多月小憐那等極品了,用用月小憐的同鄉也好啊。”另一人也眼饞的道。

“你倆不要命了!”第一個人說著就要去解開那女人的繩子要將女人放回胡越村,“這可是給貴人們生屍奴用的女人!都是有記載的要是被查到你們……瘋了!”

卻是後邊兩個人上來笑著擋住了他的動作,“是這女人求著我們出來的,給兄弟幾個泄泄火再送回去唄。”

被捆在樹上捂住了嘴的女人是奔著她的孩子出來的,這兩人答應會讓她一路照顧孩子,此時她已經知道上了當,卻是已經晚了。

兩人笑著安撫第一個人說,“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誰知道啊?”

“再說了,我們可是和你關係好才讓你一起享用這大餐的啊……”兩人示意他看向樹上的女子,此時恰好落在女子較好的臉上,身材亦豐腴異常,此時含淚更是觸動人的心弦,見那人果然動搖兩人繼續道,“混了這麼多年哥幾個都沒個婆娘在身邊,你就不想嘗嘗女人的味道?”

見他猶猶豫豫不像個男人,兩人又加了一把火,“你快點決定,後邊看貨的人家也還等著呢!”

那人猶疑,“全都知道?”

兩人含糊回答嗯嗯了兩聲,“裡邊就你墨跡,所以就瞞著你了。”

草叢中兩人聽著已經是有些怒意,暗罵無恥之徒,再看那車裡的嬰孩與半大孩子,兩人更是憤怒上頭。

最後那人顯然被說服了,兩人頓時欣喜的摟著那人脖子走向女子,女子慘白著臉淚流滿麵也要準備咬舌自儘,卻猛然聽到身後一陣破空聲傳來,三人齊齊轉頭,還沒看清就見其中一人脖子上一條血線已經是倒了下去,另兩人見勢不妙,正要拿出四大府的稱號,卻見麵前白衣男子攻擊很貴狠辣刀刀要命。

剩餘兩人不過是不入流的學徒連馭屍術者都算不上,自是不是林潤聲這五階的對手,不過須臾三人都被一劍割了喉。那邊顧惜也解決了剩餘的一人。

“多謝兩位俠士。”女子抹了淚抱回了孩子走到兩人身前。

三人的屍體就在腳下。

林潤聲與顧惜此時酒已經徹底醒了,說實話顧惜有些後悔,他還說不要因月小憐讓城主府對上四大府,卻不想他腦子一熱辦了這筐子事。

他捂著被自己拍打的通紅的腦門,明日可該怎麼給城主說?

林潤聲倒是淡定,說,“不用謝,應該的。”

女子又是感謝,林潤聲問女子可有什麼打算,若是沒有打算不若和他們一起回統領府?

女子驚呼,“統領府?”緊接女子緊緊的抱著孩子道,“自是願意的!”

林潤聲身子不好,搬屍體毀血跡的事情就交給顧惜,此時他確認露不出絲毫痕跡後走了回來,麵對對方的感謝他心裡藏著事就隻含糊應了幾聲。

回城的路上索性沒人,半夜三更的便是乞丐也找了破舊廟宇內窩著酣睡了。

將嬰孩與婦人安頓好,又下了命令封口。林潤聲才問顧惜,“做了好事,怎麼不開心?”

顧惜無奈道,“不是我不高興,若是尋常匪徒我自是高興的……”

“可這……可這有時候並不是人憑借一腔熱血想行俠仗義就行俠仗義的。”他頹唐的坐在涼亭內,未喝完的酒水還在,木炭卻是已經熄了,隻覺一切都完了,“這可是四大府啊。”

他便是喝酒的氣力都沒了,他說,“我可能壞掉了城主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他說,“要是城主府因為我而糟了難,我萬死都不足以其咎。”

林潤聲沉默,他沒想到是這樣,他提議,“今夜我與你一起去城主府請罪。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早說了早好。”他喝了剩下的酒,涼意辛辣上心頭刺激的眼淚似要掉下來。

哪知顧惜更喪了,“今早城主就說了他今夜要閉關進階,見不到我們的。”聽著他聲音有些啞,林潤聲湊近才看清眼看著顧惜眼睛竟是紅眼了。

林潤聲頓時啞然。

要說這一切其實得怪他,是他提議的夜探胡越村,到了半路顧惜要狠心走的也是他竄動的救人。

想到明日要到的林院一行人,林潤聲不由眼一閉。

他這尊嚴哪比人一城池的人性命來的重要?不然他就低一低頭求林院一番?不就是嘲笑麼,比之父親的輕視與打壓算不得什麼。

他正要說什麼,卻突然間眼前人猛的起身。

“你說的!”顧惜轉頭對他說,“事已發生,不能自怨自艾,多一秒都是好的,我先去城主府等城主進階出關!”

“而且!”顧惜眼睛越說越亮,“我們不是毀屍滅跡了嗎,隻要將孩子和女人藏好,誰知道是我們乾的!”

他說完便見林潤聲也是一副激動的摸樣,顧惜笑起來,“好兄弟!”因為他竟然情緒這麼外漏。

林潤聲手顫了顫,“好兄弟!”他也應該去拜訪一下這位被顧惜推崇的馭屍城城主。

見他要走,林潤聲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胡越村。

顧忠正被一群人恭維著,巡視每家每戶的情況,防止有人逃跑。後麵人在彙報讓他放心,“前些年還有人想要跑,但他們殺了為首的兩個人的妻兒父母後,便沒有人再敢跑了。”

而且這每家每戶門窗上都是上了柵欄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們供著,屋內沒有利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顧忠點點頭,此時笑彌勒般的麵容卻在昏暗中顯得有些猙獰。

“你們做的很好。”他說,“不過還是要小心。”眾人連忙點頭,顧賢胥進了城主府大牢後,都知道這位才是顧家主的親信,對方一來就將胡越村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給了他,可見家主對對方的重視。

“送貨的已經走了半個時辰,現在應該早就到了。”後邊人說,“忠管家,您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

顧忠看著天心道今倒是個好日子。

“要不要送人去您那屋?”後邊傳來小心翼翼試探的聲音。

胡越村東西四麵都建了房子,顧家掌事住處在靠近玉石山的東麵,守衛分彆住在另外三麵。胡越村並無其餘三大府的兵力,顧家為賣家,三家為買家。

臨走到屋前,顧忠看向說話的人,小隊長道,“是宴回春的人,不是胡越村人。”胡越村人便是再貌美他們也不敢動,上麵盯得緊著呢。

便是這宴回春的人也隻有他們這小隊長一月才能享受兩回。

顧忠沉吟了兩下,卻是揮了揮袖子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拒絕了,多少有誌向的人就死在這女色裡,但他自己不用也不讓下麵人用,而且還勒令他們也不可沉迷於女色。

“什麼東西啊!”小隊長淬了一口,半夜幾個小隊長沒事就聚在一起,討論這宴回春的姑娘,要不然他們幾個三階高手為什麼不在府裡享著福反而願跑這來當值?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就這麼點樂子。哪想這新官上任一下這是要給乾沒了,另一小隊長踩碎地上正爬的蟲子也道,“這地都沒踩熱呢,好大的威風!”

一群人中總有個和事佬,想勸一聲,但三個已經上了頭,憑什麼同樣的修為非得讓他顧忠壓他們一頭,非要找個法子給這顧忠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這地是誰當家做主。

就在這時,有一快騎持顧府令牌衝了進來,當頭見到正閒散一般的四人便是質問,“今的貨為什麼還沒發?!”四人見令牌連忙行禮卻當即被問的已是頭腦發蒙。

什麼沒發?那人見四人什麼都不知的摸樣更是大怒,“而且平日裡你們便是如此懶散毫無紀律!”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四人顧不得其他隻慌張回道,“這……貨分明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啊?”

正在訓斥的輕騎旋即臉色大變,“你們說什麼!貨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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