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2(1 / 2)

洛鳳君神色數變,嘴角抽動了下,立在原地,仍不肯動。

“洛兄。”一道腰間佩劍,身著烏色儒袍的人影走過來,含笑道:“此處風大,我已命宮人在水榭內準備好上等的茶點,請洛兄先隨我去休息如何?”

這人生得相貌堂堂,眉目清朗,通身儒雅之風,乃和洛鳳君、衛筠、江蘊並列南國四公子,以文章著稱的陳國公子陳麒。

陳麒三十歲左右,在四公子中年紀最長,此前一直籍籍無名,三年前的流觴宴上,憑一篇批判齊國國主荒淫無度的《青雀賦》名聲大噪,受到各國名士追捧。在做文章上,陳麒也是出了名的努力刻苦。

據說為了寫成那篇《青雀賦》,他曾連續數月每日隻睡一個時辰,文章中的每一個字都認真推敲不下百次,光廢稿就堆積了大半個宮殿。

因為這份超越常人的刻苦努力,陳麒在學子中名望很高。

流觴宴既在陳國舉行,身為陳國二公子,陳麒自然有維護秩序的責任。他出麵,是想儘快結束這場爭端,免得傷了諸國和氣。

洛鳳君卻隻輕慢的看了陳麒一眼,並不理會。

洛鳳君是洛國世子,而陳麒隻是陳國一個公子,雖然同為四公子,但細究起來,洛鳳君無論身份地位都要遠高於陳麒。

洛鳳君性格又出了名的傲慢,這等反應,落在旁人眼裡倒也不足為奇。隻是站在陳麒的立場上,被人當眾如此拂臉麵,不免有些尷尬。但陳麒卻神色泰然,毫無怨懟尷尬之色,依舊好言的請洛鳳君去休息,品嘗糕點。

“洛兄。”

這時,又一道人影翩然走了過來,玉冠束發,一身雪白錦衣,生得眉如墨畫,唇紅齒白,如皎月般引人注目,正是衛國世子,南國四公子中以“容色”聞名天下的衛筠。

“陳兄所言極是,正好我也有些樂理上的問題想請教洛兄,洛兄今日就屈尊降貴,教我一教吧。”

和洛鳳君的孤傲,陳麒的板正不同,衛筠天生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時眼尾斜挑,配上他絕世的容貌,讓他有一種彆樣的蠱惑力,就算是世間最鐵石心腸之人,恐怕也不忍拒絕他提出的要求。

在陳麒和衛筠共同勸導下,洛鳳君最終扯了下嘴角,抱琴朝水榭輕施一禮,轉身離開。

公孫羊隔簾望了下自家殿下。

江蘊始終眉眼低垂,盯著手中書卷,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外麵的情況。

陳國主事官為了化解尷尬,忙吩咐眾人去準備下一環節比試的道具。洛國隨行的大臣則戰戰兢兢的登上水榭朝江蘊謝罪。

江蘊隻淡淡道了句“無妨”,便垂目,繼續讀起自己的書來。

洛國大臣麵麵相覷,不知這位殿下是餘怒未消,還是真不在意,隻能抹了把汗,忐忑不安的退下了。

下一環節是文類比試,如樂類比試一樣,毫不意外,由陳麒拔得了頭籌。

陳麒當場新作了一篇文章,行文瑰麗,立意新奇,贏得了所有點評名士的認同與喝彩。

即便如此,他也不見絲毫驕矜之色,反而耐心的和諸國學子交流文章上的問題,和洛鳳君的目中無人形成鮮明對比。

有人忍不住稱讚:“都說江國太子德名遍天下,肯屈尊降貴,禮賢下士,依我看,驥才兄才是真正有容乃大、有古時君子之風的濟世之才。”

驥才,是陳麒的表字。

陳麒忙正色道:“足下慎言,殿下身份尊貴,如天上月,驥才不過塵泥之軀,豈敢相比。”

忽一聲嗤笑。

有人道:“這話倒也不錯。你一個賤婢所生的庶子,上不得台麵的低賤血脈,即使寫得一手好文章又如何,真論起尊卑,隻怕連給江國太子提鞋的資格都沒有。江國太子十一歲便能做出《江都賦》那樣驚才絕豔、令天下名士爭相傳抄的文章,你寫的那什麼鳥雀賦,看著文采華麗,實則辭藻堆砌,東施效顰,連人家的皮毛都不及。南國四公子,哈哈,還真以為得了個文公子的名頭,就能除掉身上的馬糞味了麼。”

陳麒生母身份低微,幼時母子受人欺負,曾被驅趕到王宮的馬圈裡居住。

說話的也是個陳國貴族少年,因看不慣陳麒仗著平日文章寫得好,吸引一眾寒門學子追隨,不將他們這些貴族弟子放在眼裡,才出言譏諷。

陳麒麵色白了下,如被人當場抽了一鞭子。

但很快,他就恢複常色,道:“今日乃是六國宴會,你若看不慣我,自可私下與我說這些話,大可不必如此玷汙貴客們的耳目。”

語罷,又轉身與眾賓客告罪:“是驥才連累了諸位,望諸位勿怪。”

他自己明明才是受害者,卻還在顧及賓客們的心情,這需何等寬廣的心胸才能做到,眾人紛紛安慰:“這怎能算是驥才兄的錯……”

那陳國少年討了個沒趣,罵了聲“虛偽”,便悻悻離開。

“驥才不必聽他胡言,《江都賦》之事隻是傳聞而已。去歲朝賀,有人當眾拿此事詢問太子殿下,請殿下為其所獻石碑作賦,已被殿下當眾否認。”

一個負責點評的名士特意從坐席上走過來,拍了拍陳麒肩膀,勸慰:“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寫出那樣老練的文章。你文章已經做得很好,不必聽他胡言亂語。”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程老夫子說得不錯,驥才兄的才華,我等有目共睹,就說驥才兄今日這篇文章,絲毫不輸那北國顏齊。”

顏齊,是江北隋國的文章高手,據說三歲能詩,六歲屬文,是個實打實的文學天才,且美姿儀,是北國出了名的美男子,年紀輕輕已有許多經典文章傳世,諸國之間素有“南陳麒北顏齊”“南麒北齊”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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