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七恰好路過,恰好撞見江蘊吐血一幕,覺得詫異,才躲在樹後偷看。
江蘊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做完自己的事,方起身,問:“樊副將有事麼?”
樊七心頭縈著疑雲,見被發現,也不再躲著,越發古怪的上上下下打量著江蘊。他並不知江蘊彈琴的事,即使知道,也無法理解彈個琴怎會吐血。
他有些懷疑,小狐狸精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他在江蘊麵前素來強橫慣了,便昂頭哼道:“這裡又不是你的地盤,我沒事兒就不能過來轉轉麼?”
江蘊點頭,很好脾氣道:“當然可以,隻不過,你不發一言的躲在樹後偷窺,不知道會以為——”
“以為如何?”
“以為你對我有意。”
樊七:“……”
樊七瞪大眼,看毒物一般看著江蘊。
“你休要胡說!我、我何時看上你了。”
江蘊眼尾輕輕一揚:“最好是如此了,否則,我真是為樊副將的寶臀感到擔憂。”
樊七:!!
樊七怒不可遏。
小狐狸精竟然敢當麵諷刺他!
樊七咬牙,氣咻咻轉身走了。虧他剛才還頭腦發昏,想著關心他為何吐血!真真是自作多情!
不多時,十方也追了上來。
這裡人多眼雜,他總是不放心江蘊獨自離開。
“小郎君洗好了?”
江蘊點頭,笑道:“好了,我們繼續去看比賽吧。”
十方再度被這抹明然的笑弄得恍惚了下。
見江蘊心情好,他也跟著高興,問:“接下來小郎君想看哪一個比賽?”
江蘊道:“先隨便轉轉吧。”
“那小郎君還會參與比試麼?”
“可能吧。”
十方驚訝。
繼而擔憂:“那咱們會不會再撞上太子府的人?”
江蘊道無妨。
“你們陳軍師一定為你們殿下招攬了許多奇才,我隻是隨便玩玩而已,一定有比我更厲害的在後麵等著上場。”
樂類比試還沒有結束,繼江蘊驚豔一曲之後,後麵參賽選手似乎都成了上不得台麵的庸才,連評審官興致都不大了。
但十方的確不能確定,太子府是不是還有更厲害的選手在後麵壓軸。
江蘊接著:“你們陳軍師方才選的那名樂師,水平的確有些差,隻因僥幸選了一首難彈的曲子,巧妙掩蓋了技藝上的疏漏,可萬一評審官中也有擅彈《鳳求凰》的,極大可能要露餡。”
“聽說你們陳軍師忠心耿耿,定然不會隻準備這樣水平的選手。”
十方不懂樂理,並不知方才若非江蘊突然出現,陳麒準備的那名樂師幾乎要毫無懸念的拔得頭籌。
十方被說服了。
“公子說得對,陳軍師應當準備了更厲害的人。”
江蘊點頭:“所以,我們就放心大膽的玩兒吧。”
江蘊先到書畫類比試現場,即興繪了幅丹青,並題了一首小詩。
接著又來到弈類比試現場。
高台上,兩個人正相對手談,一個錦袍玉冠,是個貴族子弟,另一個素袍木簪,已經四十多歲年紀,正是逍遙子。
因為隋衡不喜歡他打扮成道士,所以逍遙子特意換了裝束。
逍遙子執黑子,撫須悠悠然落下一子後,道:“貴人請。”
對麵貴族子弟緊蹙著眉心,指間拈著粒白子,遲遲不落,顯然已進入困境。江蘊打量著逍遙子麵孔,眼睛輕輕一眯,就聽旁邊有人道:“這逍遙子已經連勝十場,仍精力充沛不見疲色,今日怕是要釘在這台上了,魁首之位,多半非此人莫屬。”
另一人附和:“太子府這回不知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多高手。聽說逍遙子是江國人,在江國時因出身貧賤被那江國太子看不起,一怒之下遁入山中修行,再不理會塵俗事。這回能應太子府的召,太子想必花費了不少心血去請。”
“江國太子不是號稱禮賢下士麼,怎會嫌棄他出身?”
“那都是假的!江國太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江蘊心中冷笑。
難怪他覺得這喚作逍遙子的道士有些眼熟。
原來這就是當初在江國時憑神神鬼鬼之說愚弄百姓,並當街攔他攆駕,稱受天命感召而來,願意輔佐他的那名道士。
此人的確有幾分本事,尤其是手談,聽說曾在江都最大的茶樓內擺陣,接受江都所有手談高手的挑戰,整整三日,無有敵手。
他惜才不假,可並不喜急功近利,為了成名用手段汲汲鑽營的人。
而且範周查出,此人雖為道士,卻並不像他宣揚的那樣躲在山中清修,反而在觀中煉製號稱能延年益壽、多子多福的丹藥,誆騙百姓錢財,還有前去觀中祈福的少女莫名失蹤,最後被發現死在道觀所在的後山腳下。
如此種種,江蘊直接命侍衛將他驅趕出府,並交由官府審問。
不知此人又使了什麼通天手段,竟從官府大牢中逃出,搖身一變,又改名逍遙子,成了“不慕名利、隱遁山中”的名士。
那貴族弟子終是棄子認輸。
苦著臉行一禮,便匆匆離去。
接下來上場的是一名顏氏子弟,此前曾連續三年拔得弈類頭籌,若無意外,今年弈類頭籌也當是他的。但在與逍遙子廝殺了近半個時辰之後,亦棄子認輸。
逍遙子撫須含笑,問:“還有哪位小友,想與老夫指教?”
逍遙子實力太強悍,下麵人麵麵相覷。
因手談畢竟是極耗費時間、心力與腦力的事,而且和其他比試不一樣,落於下風的那個要當場認輸。
眾人遲疑的間隙,一個清雅聲音道:“我來。”
江蘊不緊不慢走到台上坐下。
“是楚言呀。”
因為昨天文類比試,許多人已識得江蘊。
昨日離得遠,很多人並未看清江蘊長相,今日離得近,見小郎君一襲青衫,漂亮優雅,宛若神仙中人,都目露驚豔。
空氣中一陣此起彼伏驚歎。
逍遙子也怔了下,盯著江蘊好一會兒,但他很快恢複常色,道:“小友請。”
江蘊隨意落下一子。
逍遙子皺眉,因這棋路很不合常規。
但這也讓他警惕,怕對方是個隱藏的高人。
他便依照自己的排陣布局習慣,跟著落下黑子。
江蘊緊接著落下第二子。
逍遙子看了眼,已經有些懷疑江蘊是故意過來搗亂的。
他笑道:“小友莫怪老夫說話直接,小友當真學過弈道麼?”
江蘊已經拈起第三枚白子,施施然反問:“怎麼?道長怕了麼?”
逍遙子搖頭,露出一言難儘色。
他落下第二子。
江蘊想也不想,便在一個邊角處落下第三子。
這簡直犯了棋中大忌。
逍遙子越發篤定,江蘊根本不懂棋道。
他在心裡冷笑了聲,老神在在的跟著落下一子。
沒一會兒功夫,白子好像已經被黑子包圍,可憐巴巴的被分割成好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