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蘊在涼亭裡看書。
嵇安依舊帶著宮人在修剪花木,春日一到,彆院裡的梅花都開了,有許多花枝需要修剪。
春光明曜泄下,公子緩帶青衫,容顏如玉,雖隻是垂眸專注看書,依舊風雅美麗的仿若畫卷。
十方帶著樊七走了進來。
樊七神色忸怩,隨時想逃走,但想到還在家中以淚洗麵的老母,最終一咬牙,大步走進涼亭裡,砰得一聲,將一籃子雞蛋重重放到石案上。
案上茶盞都跟著震蕩了下。
江蘊抬眸掃他一眼。
樊七身體緊繃著,不看江蘊,望著彆處道:“這是我老娘讓我給你的。說吧,你有什麼好主意?”
江蘊重新低下頭。
道:“我不懂樊副將的意思。”
“你還裝傻!”
樊七感覺臉皮都要燒起來了:“不是、不是你告訴我老娘,你有辦法幫我擺脫困境的麼?!”
江蘊看了十方一眼。
十方心虛的低下頭。
江蘊暫合上書卷,溫和一笑,道:“樊副將誤解了,我並沒有說過要幫你。”
樊七:!!
樊七不敢相信瞪大眼,繼而去瞪十方。
江蘊站起來,道:“首先,我沒有義務幫你,其次,求人辦事,不是樊副將這種態度。”
江蘊掃了眼那籃雞蛋,道:“既然是樊大娘送我的,就煩請樊副將帶回去吧,告訴她,心意我領了,隻是這一籃雞蛋,普通農人家,恐怕要攢上十天半月才能攢下,貧苦些的,可能要更久,得來不易,我不能收。”
樊七沒想到江蘊不僅不領情,還當麵羞辱他,氣得咬牙切齒,拎起雞蛋就要走。
走到一半,又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停下。
老娘還在家裡哭。
來都來了,臉也丟過了,若就這麼走了,他委實又有些不甘心。
樊七霍然轉回身,望著江蘊,雙拳捏得咯咯直響,粗聲問:“你說,到底要老子如何做,你才肯幫老子?”
江蘊抱臂,好整以暇打量著他。
好一會兒,道:“首先,我建議樊副將以後在說話時儘量把‘老子’二字去掉。再者,就算你去掉了,我也是不願意幫你的。”
“若你願意向我磕三個響頭,再叫我一聲師父,興許我可以考慮下,不過……”
他慢悠悠打量著樊七:“像你這樣四肢發達、頭腦蠢笨的徒弟,我也是沒興趣收的。”
樊七:!!
樊七麵紅耳赤,肺都要氣炸了,狠狠踢開腳邊一塊石頭,便扭頭而去。
十方小聲道:“公子明知道樊大哥是那般脾氣,為何還要那般激他?”
“我激他了麼?”
江蘊抬眸,聲音依舊很溫和:“我隻是說了大家都知道的道理而已,我與他無親無故,為何一定要幫他?你們樊副將這樣牛氣的脾氣,若再不改改,以後就算不被那些勳貴子弟欺侮,恐怕也遲早有一日被你們殿下給砍了。不過,他有一位好母親,是他的幸運。”
十方:“……”
小郎君脾氣這般好,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是直白的無情。
殿下禦下甚嚴,十方也正是有這樣的隱憂,不忍看著樊七一步步誤入歧途,觸殿下的逆鱗,才想著讓他來求求江蘊,讓江蘊指點一下。
誰成想他那樊大哥,連個好話都不會說。
驪山距離都城有一段距離,隋衡當夜果然沒有回來。
但隋衡特意派親兵給江蘊送回了一封寫滿騷話情話的“情書”,還附帶了一籃子驪山特產的梅子。梅子上也附著紙條:知你孤衾難眠,定在想孤。
隋衡不僅自己有閒心寫情書,還厚顏無恥的要求江蘊也給他寫一封回信,字數隻能多不能少,不然他要回來算賬。
江蘊隻能讓親兵在外麵等著,耳根發熱的給他寫了。
江蘊吃完晚飯,閒來無事,就獨自到院中散步溜達,不料走到走廊轉彎處時,廊下突然躥出一道黑影。
彆院守衛森嚴,斷不會有刺客。
江蘊正奇怪,對方已撲到他跟前,像忍著極大羞恥,細弱蚊蠅道:“我、我可以給你磕頭,叫你師父,你……幫幫我好不好?”
江蘊:“……”
樊七一身的草葉,腦袋上還纏著紗帶,衣服也是白日那件,鬼鬼祟祟,不知躲在這裡多久了。
江蘊不知這大老粗如何就突然轉性了,打量他片刻,道:“樊副將這大禮,我勉強受了,但師父二字,萬萬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