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一喜,立刻要出去迎人。
不料即墨清雨喝道∶站住。
趙衍一愣,不解師父何意。
即墨清雨已冷冷吩咐∶告訴他,老夫已經休息,無法見客。''
家仆領命,自去傳話。
趙衍震驚困惑,師父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收他這未來小師弟做關門弟子麼,之前求而不得,怎麼眼下人主動送上門了,反而不見了。
家仆很快回來,遲疑道∶相爺,那位小郎君說,他不著急,就站在門外等著相爺醒來。
趙衍望著漫天瓢潑大雨,忍不住道∶師父,這麼冷的天,一直站在外麵,會生病的。
即墨清雨冷哼聲,沒說話,轉身回屋了。
趙衍也不敢再說什麼,默默跟進去侍奉。
家仆倒是有些不忍心,出門,望著仍青衫秀雅,漱然立在雨中的江蘊,道∶我們相爺真的已經歇下了,小郎君不如明日再過來吧。
雨勢太大,雖有十方撐著傘,江蘊衣袖仍濕了一大片。
江蘊朝他溫雅回禮,眸光衝靜,道∶無妨,我不急的。
家仆無奈,隻能歎口氣,轉身回府了。
心道,這小郎君看起來明秀風雅,像是虛心來求學的,相爺雖然脾氣暴躁了些,可對待那些真正用心做學問的學子們向來有些耐心,也不知這回怎麼這般狠心。
十方一個自小習武的,站了不到一刻,就覺渾身涼透,有些受不住,他擔憂江蘊身體吃不消,道∶公子不如先回車中休息吧,屬下在這邊等著就行。
江蘊搖頭,說無妨。
隻是命稽安取來紙墨筆硯直接在相府簷下席地而坐,將宣紙鋪在膝上,對著漫天雨喜,揮毫寫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即墨清雨召來家仆,問∶他還在外麵?
家仆回是。
小v心翼翼問∶相爺可要見他?
即墨清雨冷著臉說不見。
他愛站,就讓他站著去吧。
家仆複退下。
即墨清雨訓斥大弟子∶讓你研磨,總伸著脖子往外看什麼?那麼想出去,就滾去院子裡站著去!''
趙衍很冤枉。
天知道,師父老人家大半夜為何要抽風練字。
如果真的不想見,直接熄燈睡覺不好麼?
還罵他往外看,一直伸著脖子往外看的明明另有其人好不好。
但趙衍不敢說。
半個時辰後,家仆再次進來。
即墨清雨皺眉問∶何事?
家仆小心翼翼的將一遝沾了雨水的宣紙捧到即墨清雨麵前,道∶這是府外那位小郎君新作的文章,說等相爺醒來後,請相爺批閱指點一二。
即墨清雨愣了下。
他新作的?
是,老奴一直偷偷瞧著呢,那小郎君,就坐在咱們相府簷下現寫的,身上淋著雨,袖口都濕透了,一氣嗬成,中間一筆未停,還真有幾分相爺年輕時的風采。
即墨清雨冷冷瞪他一眼。
家仆笑嗬嗬道∶相爺若不想看,老奴這就還給他。這小郎君雖然挺用功,可大半夜的跑來請相爺看文章,的確不大合適。
家仆捧著紙就要退下。
即墨清雨嘴角抽動片刻,道∶等等。
拿來吧。
他板肅著臉,道。
家仆應是,忙將手中宣紙恭敬呈到書案上。
即墨清雨起先放不下架子看,後來忍不住看了第一眼,看了第一眼後,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接著,索性拿起那一疊紙,目不轉睛,一口氣閱完了全篇。
他眼神越來越亮,撫須而立,控製不住地露出讚賞色。
趙衍在一邊好奇的問∶小師弟這篇文章,可是寫得極好?
即墨清雨順口道∶你們若有人能及上他十分之一,為師何苦每天浪費口舌罵你們…….
說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不對,緊閉住嘴,而後嚴厲瞪大弟子一眼∶誰是你小師弟?!
江蘊依舊坐在簷下看雨。
雨絲落在他明淨臉頰和纖長羽睫上,泛起淡淡的潮意,在清雅之外,又增了一抹朦朧的驚美,他整個人猶若水衝洗過的明玉,溫潤,剔透。
十方撐傘立在一邊,看著雨珠滴滴答答,不斷落在小郎君青色袖口上。
十方再次道∶公子先去馬車裡休息吧。
他真有些擔心江蘊病倒。
江蘊依舊道無妨。
抬眸,朝他寬慰地笑了笑,道∶我們時間不多,我不想浪費。
而且,他還挺喜歡看雨的。
坐在街上看,還彆有一番風味。
這時吱呀一聲,相府緊閉的兩扇門緩緩打開。
家仆撐傘出來,傘下,立著一身寶藍長袍、瀟灑挺拔的左相即墨清雨。
即墨清雨視線徑落到江蘊身上。
江蘊起身,雙手交疊,與他行晚輩禮。
即墨清雨負手,冷眼打量過去∶你之前看不上老夫這道門,但老夫這道門,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你就如此篤定,老夫會見你?
江蘊抬頭,眸光清潤,道∶我不確定,但左相既肯屈尊見我,我想,我應當是賭對了。
即墨清雨又好一陣子沒說話。
進來吧。
他抿緊嘴角,麵無表情留下一句,轉身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