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道士跟著這夥人順著馬道上了城牆時,眼前的景象差點讓他驚呆,不僅僅是千丈外,那看似無邊無際的白巾軍、騎兵、佛旗、甲兵、以及各種高大的攻城武器;還有就是城牆外也變了樣。
原本早已拆掉一大半的甕城又被建了起來,還沒修補完全的地方填滿了拒馬和檑木,而且在城牆東西角左右的方位,兩座寨子拔地而起,下麵用磚石擂了一圈,上麵才是圓木搭建的結構,床弩、弓箭、拋石機、檑木、巨石圈了一片,怎麼看都像是一座巨大的群攻性武器。
而且這兩座高塔正好建在護城河的兩個對角上,無論是填河也好渡河也好,這些玩意恐怕會給對方相當的好看;老王是土木專業的?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啊!
“不愧是墨家的钜子塔,果然牢若金湯!”
“當初兩萬土司叛軍,就是在四座塔下寸進不得,被耗到大軍來援為止。”
“二十年了,若不是王尚書,不,現在是王太傅的信件,老夫還真以為自己會老死在床榻上呢,如今馬革裹屍,痛快!!”
道士總算明白了,這些老家夥都是二十年前西南土司叛亂,老王親率的老軍官,這老小子似乎早有準備,難道又是司馬賤人通知的?
有道是人馬過萬,無邊無際,這十萬之眾,就像是操場緊急集合的學生們,再增加個幾十倍,差不多就有點樣子了,當然氣勢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不能比的那種。
本來道士以為,白巾軍的裝備除了少數精銳外,其他的都應該跟難民一樣,但沒想到,除了中間的一小半人馬個個披甲執銳外,附庸部隊最低也是有一刀一盾,最次的也是有根長槍,而且身穿厚布衣衫,腳紮綁腿,看樣子還算是精神,半點沒有逃荒的樣子。
這模樣,怎麼比官兵還像官兵?十有八?九得多虧了三大營的貢獻,而且如今這風調雨順的,這糧食也不缺乏,打土豪、殺豪強,錢同樣不缺,有錢有糧有地有兵器,除了少了塊朝廷的牌子外,那基本上就是正規軍了。
隻不過對麵的教匪們個個頭紮白巾,很有種宗教的氛圍,然後密密麻麻的人群從中分開,‘轟隆轟隆’聲中,一座十來丈的木製大佛緩緩的被推了上來,正好頂在護城河前,佛頭正好高過城牆,三頭九臂,每個佛頭的表情都很詭異,貪、嗔、癡,唯獨沒有喜樂,灰黑色的眼珠直視著眾將官,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龐大的念經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聲震雲霄,大半個洛都幾乎都聽見了動靜,無論豪門貴胄,還是小門小戶,家家戶戶都露出了恐慌的表情,白巾賊來了!!!
‘這佛像有問題!’李道士暗想,在他的天眼中,一股股灰氣從軍陣中傳出,最後融入了佛像裡,莫名的感覺從心底生出,害怕、恐懼、怯懦,這一感覺剛冒頭就被道士體內的陰陽氣給鎮壓了,但是他分明從其他官兵,尤其是新兵的眼神中看出了這種情緒。
江南什麼不多,就是沒見過血的新兵多。
“拿老夫的弓箭來!!”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暴喝,原來是老王發飆了!睜目握拳,一副老黃忠要射箭的架勢。
李道士精神一振,這老家夥難道就是傳說中古代那種百發百中的神箭手?看他那熟練的姿勢,標準的角度,以及青筋直冒的老手,難道他的目標就是那尊大佛?這要是釘在佛腦袋上麵,必定能降對方的氣勢!
那熟牛筋做成的弓弦在‘嘎吱’‘嘎吱’作響,老王氣如鬥牛,手一鬆,竟然發出‘崩’的一聲炸響!
好箭!
真是好箭!!
但是,這箭射到那邊去了?
李道士在佛身上掃了半天,硬是沒看到半點這箭矢的痕跡,反倒是在護城河岸的一塊大石上,看到了還在顫抖的箭羽。
“……”
老王,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這麼大的佛像,就算你射不中頭,你好歹也射個其他部位給我們交差啊,射不準你彆射啊!現在倒好,你這一箭下去,敵方士氣+30,我方士氣-30。
估計老王也是沒想到這一點,忍不住乾咳了兩聲:“到底比不上信平君啊。”
信平君就是廉頗,傳說這老家夥晚年能吃一鬥米、十斤肉,開鐵胎弓,看來人與人之間,老家夥與老家夥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
自己人看在老大的麵子上不好搭腔,對麵的白巾賊們就沒有這個顧忌了,頃刻間笑成一團,更過分的是從中軍跑出一個黑臉大漢,指著城牆作捧腹大笑狀,然後還顛顛的衝到護城河邊,想要把那支箭給拔出來,這就有點當麵打臉的意思。
城牆上的老流氓們紛紛叫罵,那大漢聽若不覺一般,而且已在射程範圍之內,不少士卒各種拋射、直射,但是這家夥用盾牌擋著,身上的盔甲又厚重,就算射的中,也被鐵片給彈了開來,甚至有好幾支被他空手給接住了,反應倒是快。
看他的身手和打扮,應該是白巾軍大頭目,甚至是渠帥也不是沒可能。
正當老王臉黑如鍋底的時候,有個青年將領忽然躬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