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喬的戲份全部結束回來的時候,李硯還在,而他手邊保溫杯裡的湯還有餘溫,她一口氣把全部的都喝完了,也在李硯的眼皮子底下,把藥吃了。
可到底今天凍狠了,回程的路上,人還是感覺到了不舒服。
李硯將車開到停車場,轉頭看她的時候,她睡得正沉,眉頭輕蹙著,臉頰有些不正常的紅暈。
他伸手在她臉上摸了摸,下一秒,重新發動了車子,開出停車場去了醫院。
後麵阮雲喬完全是暈暈乎乎的,整個人軟得不行,腦子也卡頓得厲害。
一路上,她都覺得自己像個沒電的玩具娃娃,被李硯拖著背著,在醫院裡穿行。
一係列檢查做完後,阮雲喬被放在輸液室紮吊瓶,這會她才清醒了點,迷迷糊糊地問了邊上的人一句:“我很嚴重嗎?”
李硯反問:“你說呢。”
阮雲喬:“我剛不是吃藥了麼……”
“這麼冷的天穿成那樣在室外跳舞,一顆遲來的藥能救你嗎。”李硯的語氣可謂是嘲諷意義十足。
阮雲喬撇了撇嘴:“這是工作,我也沒辦法,那有些演員大冷天還得跳水呢,我都不需要這樣。”
“你現在還在得意是吧。”
“……沒。”
“沒有就彆說話,睡一覺。”
阮雲喬:“那這個吊瓶——”
“我給你看著。”
“喔。”
這個時間點的輸液室還有七、八個人在,除了一個有媽媽陪著的小孩,其他都是一個人。阮雲喬看了眼身邊的李硯,心裡有絲怪異。
明明他們不久前還吵架,她還很看不爽他。可這種時候,她身邊卻隻有他……
後來什麼時候回家的,阮雲喬也記不清了,隻是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李硯那套房子的主臥裡。
外麵黑沉沉的,已經是深夜。
阮雲喬皺著眉想起來,可身上軟綿綿的,還疼。也不知道哪裡疼,就覺得渾身都疼。
她知道這是發燒感冒會有的樣子,掙紮著起來,想喝杯水潤潤喉嚨。
“怎麼醒了。”這時,浴室的門開了,穿著睡衣的李硯走了出來。
阮雲喬倒了回去:“我想喝水。”
話剛開口,她就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
李硯說了句等等,去外麵倒了杯溫水,走到床旁把她扶了起來:“喝一口。”
“嗯……”
“等會,先彆躺,把這個藥吃了再繼續睡。”
藥就放在床頭,阮雲喬聽到他拆盒子的聲音,稀稀疏疏的,不多時,就把幾顆藥塞到了她嘴裡。
她艱難地咽了下去,說:“不是打針了嗎,我怎麼還沒好。”
“燒已經有些退了,再吃個藥會好。”
“明天能好麼。”
李硯頓了頓:“明天能退燒,但是人應該還是不舒服的。”
阮雲喬:“那還好,明天還能去劇組……”
“去不了,已經給你請假了。”
阮雲喬微微瞠目:“什麼?”
“你這樣過去能拍出什麼,拍你怎麼死嗎。”
“……”
“剛才你微信裡的統籌發消息過來,我跟她說了。”
阮雲喬想想也是,自己這個狀態也演不好戲,不過她還是捶了李硯一下,輕哼了聲:“誰讓你亂動我手機,我都沒動過你的。”
李硯淡淡道:“你想動,隨便。”
阮雲喬愣了下才說:“我才不動,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怎麼辦。”
李硯沉默片刻,“沒有。”
“嗯?”
“沒什麼不該看的。”李硯說著,把杯子和藥放好,也在床上躺了下來,“好好睡吧。”
“喔……”
房間室內溫度適宜,被子也挺厚的,但因為阮雲喬人不舒服,她還是覺得冷,躺了一會後,受不了往李硯身上蹭。
李硯半睡半醒,邊上人亂動,他便直接把人攬了進懷裡,“還想喝水麼。”
他懷裡很溫熱,開口說話的時候,帶著朦朧的睡意,沙沙的質地,有些溫柔。
許是人生病了防線也比較脆弱,邊上有人這麼一問,阮雲喬覺得自己更不舒服了,不是生理上,而是心理,極度想撒嬌,想尋求安慰的一種感覺。
她很想克製住這種心態,但還是忍不住,摟住他哼唧:“不想喝,就是有點冷。”
李硯睜開了眼睛,“我去拿毯子。”
“不要……你抱著我,抱著我我就不冷了。”
李硯頓了一下,溫聲道:“好。”
李硯後來就沒動了,一直抱著她,阮雲喬窩在他懷裡,突然想起小的時候有一次她也是生病發燒。那時阮清曼在外麵,她不知道她是因為工作還是談情說愛去了,隻記得那一晚她沒有回來。
她一個人在家,燒得渾身都疼,後來掙紮著起來去藥箱拿了退燒藥吃,吃完就一個人在被窩裡,難受得直哭。
那時候,她特彆特彆希望有個人在身邊照顧她,抱抱她。
“阮雲喬,你是不是睡不著,還很不舒服嗎。”
“嗯。”
李硯聽她聲音悶悶的,伸手把她的臉捧起來,低頭去看。
她的眼睛有些紅,李硯愣了下:“你哭了?”
阮雲喬立刻把眼睛閉上了:“我沒有,我隻是有點難受,沒哭。”
李硯:“我去拿體溫計。”
“不用。”阮雲喬抱著他不鬆手,“彆拿了。”
李硯:“如果你體溫又高回來了,我們現在得去醫院。”
“沒高回來,我感覺得到。”阮雲喬喃喃道,“我就是在想,難得生病的時候有人這麼近地照顧我,還挺開心的。”
李硯擰眉:“難道以前沒有人照顧你?”
整個房間隻開了一盞床頭的燈,光線微弱,他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也許是這樣,她有了些安全感,也想開口說話了。
“沒有……很少有。”阮雲喬道,“小時候我媽很忙,經常不在家,我生病的時候她也不能陪在我身邊。對了,上次在你家吵架那天,你說我還有我家,其實……也不算有。”
李硯微微一滯:“什麼?”
“潘叔是對我很好,我也因為有他這樣的繼父感到開心。可是,那到底都不屬於我的呀,我還有個名義上的哥哥呢……潘啟明一直覺得我會覬覦他的家產,可我才不是,我才不稀罕……我稀罕的隻是潘叔對我的好,其他的,我一概不會要。所以我想拍戲,我想努力走自己的路。不過,你覺得我自找罪受也不是沒道理,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你這樣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又怎麼會理解我的想法……”
李硯愣住了。
他們之間,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深入的交流。
他們對彼此的家庭和處境,也沒有什麼深刻的了解。
他從高中開始就見慣了肆無忌憚笑著的阮雲橋,所以下意識覺得,她在哪裡都會肆無忌憚。
他不知道她在家裡有這麼多不安全感和那麼多小心翼翼。更不知道,她在演藝事業上那樣委屈自己,真是為了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