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堂沒有監牢, 拉斐爾將“阿斯蒙蒂斯”安置在圖書館隔壁的空屋裡,利衛旦嘰嘰歪歪的不大滿意, 拉斐爾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利衛旦露出惡劣的笑容:“讓彆西卜在廣場上建一座透明的牢房,所有的天使都可以圍觀他的下場!”
“阿斯蒙蒂斯”心中一驚,肩膀瑟縮地站在角落。
拉斐爾看在眼裡, 疼在心裡, 氣得頭頂冒煙,表情卻很溫和:“當彆西卜真的造好了這樣一座牢房,誰會是第一個住客呢?”
利衛旦背脊一涼, 想起與彆西卜的最後一次見麵,雙方都不怎麼……愉快。
他萎了一瞬,又精神抖擻地說:“將他送去神殿接受審判吧!他的惡行和下場將使我們引以為戒。讓瑪門來執行,他能看穿靈魂, 將他可怖的一麵公示於眾。”
“阿斯蒙蒂斯”臉色微變。
拉斐爾始終不相信善良羞澀的艾斯會為了一個凡間女子而犯下殺人的罪行, 利衛旦的主意正中下懷。他鎖起了房門, 並派了天使在外看守。離開前, 他習慣性地想摸摸“阿斯蒙蒂斯”的頭, 但手還沒抬起, 目標已經退避三舍。
利衛旦在他身後發出譏嘲的笑聲,等拉斐爾回頭, 又一臉的禮貌謙和。
拉斐爾麵無表情地踩著他的腳麵走過,利衛旦痛到麵部變形,想翻臉,就見阿斯蒙蒂斯在旁邊幽幽地望著自己。在拉斐爾看不見的地方, 這隻柔順的小兔子仿佛變成了伺機而動的惡狼,但凡他有個輕舉妄動……
利衛旦決定不和將死之狼計較,快步帶上門,離開了這裡。
等他們走遠,“阿斯蒙蒂斯”解除了莎拉身上的幻術,化身為蛇的撒旦慢悠悠地從她身上遊下來,麵對“阿斯蒙蒂斯”憤怒的目光,他處之泰然:“你終於看清這群天使的真麵目了吧。他們出生光明,卻內心黑暗,總是躲在陰暗的角落看彆人的笑話,當彆人倒黴的時候,就輪到他們出來歡慶豐收。如果你的內心不夠陰暗,就隻能當做被他們嘲笑的傻子。你對天堂還有什麼留戀呢?你已經擁有莎拉了,一個完全隨你擺布的可愛女人,不比一個隨時會對你拔劍相向的熾天使更溫柔可愛嗎?”
莎拉與拉斐爾的麵容一模一樣,“阿斯蒙蒂斯”不會僥幸地認為自己能夠隱藏住心思,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他那慣常的膽怯與羞澀,仿佛在那段從地上返回天堂的、備受煎熬的路上消耗殆儘了。
如今的他,燃燒著從內而外的熾火,噴射能將人燃燒成灰燼的烈焰:“是誰匍匐在伊甸園裡不敢露頭?是誰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敢告訴而借去彆人的名號?是誰隻敢利用他人的身軀來做惡事?從頭到尾,陰暗的隻有你,撒旦。”
隨著他的怒斥,空蕩蕩的屋子就突然天塌地陷,濃烈的岩漿從四麵八方噴射而來,瞬間沒過了地上的蛇。那灼熱的高溫,仿佛連條烤蛇段都沒來得及留下。
須臾,岩漿中央如噴泉般冒起了泡泡。
一個手持火矛的高大身軀從火燙的泡泡中緩緩站起,他的背後負著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當羽翼展開,連太陽都失去了光芒。
墮天使!
同為墮天使的阿斯蒙蒂斯吃驚地看著從岩漿中站起的撒旦。沒記錯的話,天使墮落是聖戰之後的事,撒旦簡直錯亂了時空。
沒見過世麵的“阿斯蒙蒂斯”並不知道天使會墮落,畢竟波盧爾最後遭受的懲罰,也隻是變為凡人而已。他以為這才是撒旦本來的麵目。
他控製著幻境——
地上的岩漿如洶湧的海浪,不斷地衝擊著撒旦的身軀。天上墜下連綿的冰雹,龍卷風氣勢洶洶的席卷而來,撒旦所在之處,已成為絕地。
然而,就在“阿斯蒙蒂斯”以為他十死無生的時候,撒旦壯碩的身軀又一次從絕境中踏了出來。他揮舞長矛,破開了幻境,矛尖向前一送,正好對準“阿斯蒙蒂斯”的咽喉。
明知道自己命不該絕,魔王版的阿斯蒙蒂斯也感覺到了緊張。
撒旦微笑著說:“我說送一半的力量給你,你就相信真的有一半嗎?你太小覷我的力量了。”
“阿斯蒙蒂斯”麵色慘白。
“放心,我並不打算就此結束你的生命。”撒旦說,“既然你執迷不悟地站在天堂這一邊,我就拭目以待你的下場吧。也許當你的靈魂被敞開,他們會發現你並不是殺人凶手。但是,令我好奇的是,莎拉和拉斐爾……他們該如何自處呢?”
“阿斯蒙蒂斯”控製不住地跌坐在地,撒旦大笑著揚長而去。
即使知道這隻是一段記憶,阿斯蒙蒂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體裡傳遞來的,令人窒息的滅頂絕望。這種感情太刻骨,幾乎令他理智崩潰,他頭一次那樣激烈地、用力地想脫離這具身體。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現實中的地獄——
彆西卜正一邊吃牛肉拉麵,一邊處理公文,壓在拉麵碗下的一份合同突然亮起了金光。他捧起碗,那份合同忽地一下,就消失在了桌上。
彆西卜:“……”
這麼快成功了?拉斐爾乾得不錯嘛。像這樣有能力有乾勁的同事,為什麼偏偏有個“前”字呢。唉。
就在合同隨著金光消失的刹那,被禁錮在“阿斯蒙蒂斯”身體裡的阿斯蒙蒂斯突然彈了出去。眼下的他,隻是一縷幽魂,輕飄飄地飛出來,差點穿過房間。他急忙回頭,發現“阿斯蒙蒂斯”滿臉的死誌。
麵對麵看著自己,實在是件奇怪的事,更奇怪的是,他好像完全能明白“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比兩人共用一具身體時還要清楚。
他眼睜睜地看著“阿斯蒙蒂斯”用幻術讓莎拉陷入沉睡,然後無聲無息地奪走了她的生命,並毫不留情地將屍體化為灰燼。
做完這些,“阿斯蒙蒂斯”整個身體都產生了陣陣麻痹,四肢幾乎失去知覺。
但他不敢停下,對他的審判隨時都可能開啟,他不知道神是否會參與審判,假若沒有,就有蒙蔽視聽的可能。
他耗掉一半的力量來封印自己關於拉斐爾的記憶,並用一段幻境故事,替代了這段時期記憶的空白。為了儘可能地掩藏真相,他故意將拉斐爾設立到了對立麵……
阿斯蒙蒂斯飄在空中,看著幻境裡一幅幅熟悉卻彆扭的場景,終於明白自己記憶中的違和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