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著年糕的小販沿著街巷走走停停,抑揚頓挫的叫賣聲帶著年味飄進家家戶戶。辦年貨、大掃除、插年鬆、掛草繩……人們重複著不知道多少年前定下的習俗,也重複著把去年許過的希望寄托在下一年裡。
風調雨順、身體康健、出入平安、不要打仗……懷抱著質樸的願望,即便是再不寬裕的門戶,人們總也要保留些儀式感的東西。
楓千代倒是沒有太注意這些。他穿越以來對過年的印象就隻有“忙碌”二字。日本有在大年夜初次參拜的習俗,對於寄身安養寺的他而言,每年過年如同淘寶的雙十一,寺裡上下都得沒日沒夜地為了做業績加班。楓千代常常被使喚得像旋轉個不停的陀螺。
如今一心堂的大部分工作都停了,他這幾天就和晴子一起忙著研究和整理方劑。他希望能幫助一心堂開發出幾種中成藥,爭取做出類似於豐心丹、烏雞白鳳丸這樣的名藥。這樣即便自己明年離開,一心堂也不會陷入之前那樣的窘迫了。
他雖然不懂藥學,但畢竟有現代社會的見識,很多方向上的判斷和設想常常令晴子佩服不已。而晴子家學淵源,能力也遠超一般醫生,藥品的開發隨著解決一個又一個問題向前推進著。
過年當然也少不了各種關係的走動。
楓千代專程去越水城拜訪了鬆永久秀,到了之後才得知他被細川晴元召去京都過年,沒能見到。
倒是去拜會王直時,他見到了個意外的人物。
“這位是堺町的豪商楓千代老板,你在日本找他合作準沒錯。”王直一見麵就熱情地拉著楓千代的手,給身旁的人介紹。
楓千代看著王直身邊的人眼前一亮。這是一名年輕的歐洲人,金發白膚,身材修長,這個時代少見的墊肩讓他看上去十分英挺。
“這位是來自弗朗機的拉菲耶魯老板,是卡斯托爾商會的會長。”王直轉臉又對楓千代介紹道:“我們在呂宋合作過幾次。這是他第一次來日本拓展生意,正在尋找可靠的日本商人合作。”
真的是他!眼前這位就是在《太閣立誌傳》裡的堺町開南蠻商館的商人,沒想到竟然真有其人!
楓千代知道王直這是在幫自己,微笑著伸出右手:“拉菲耶魯會長從裡斯本不遠萬裡開拓貿易來此,真是令人敬佩!”
拉菲耶魯微微一怔,才忙伸手和楓千代握在一起,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楓千代老板竟然知道裡斯本,還懂得西方禮節,真的和我接觸的日本人都不一樣。”
楓千代心裡暗笑,此時的日本人剛剛接觸歐洲人,還把所有的歐洲人統稱為“南蠻人”,在街上遇見會像看猴一樣圍觀。想來拉菲耶魯覺得鬱悶也是難免的。
他這番做派倒是令王直也有些訝異。
“我小時候隨父親的船去過馬六甲,見過和父親合作的歐洲商人。”楓千代笑著解釋了一句,又問道:“不知道拉菲耶魯會長準備在日本什麼生意?”
提到生意,拉菲耶魯露出苦惱的神色:“我這次從澳門帶來了生絲、棉布和藥材。不過這條線路走的船隊不少,我們這樣的小商會也很難從明國拿到足夠的絲綢,所以核算起來利潤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
說到這兒他又向王直微微點頭:“何況這條航線其實是王直老板,還有許棟老板的地盤,我打過招呼偶爾跑一次無所謂,要是常跑難免會惹他不開心。”
王直在一旁哈哈大笑,卻根本沒有說“不會”之類的客套話。想來這的確是犯忌諱的事情。
要知道從大明出口可是妥妥的走私,沒有過硬的關係背景很難拿到穩定的貨源。在這一點上,歐洲商人完全不是王直等人的對手。
更不用說拉菲耶魯要是鐵了心跑中日貿易,恐怕要麵對的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海盜——東亞走私集團的全麵圍剿了。到時候彆說賺錢,能不能活著回裡斯本都很難說。
楓千代看著眼前這位在歐洲創出偌大名聲的海商吃癟,心裡暗暗好笑。果然天朝自有國情,世界上什麼事情牽扯到了我天朝,就難免會出些bug。
他略一思索道:“如果拉菲耶魯會長在找其他的貿易項目,我倒是有個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