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伊國,雜賀城。
與其稱之為城,這裡更像是一個大大的寨子。
在幾天前的堺町之亂中,約有三成家庭的男丁參加了戰鬥,而雜賀孫一帶回來的人數不及去時的一半。
失去親人的悲傷,以及親人殘疾(這會給家庭帶來比失去親人更嚴重的後果)的絕望籠罩在城寨上空。即便是溫暖的海風從東南方吹來,也無法帶走空氣中的沉重氛圍。
義楓穿過狹窄曲折的街道走向議事廳,一路上不少人向他打著招呼。
禦劍豪一人一刀,討死津田明算的消息已經在整個雜賀傳開。幸存的雜賀武士視他為救命英雄,雜賀孫一也對他禮遇有加。他甚至聽到了路邊嬉鬨的孩子,揮舞著樹枝大喊:“津田明算已被我山今義楓討取!”
義楓連連咳嗽,自己喊的時候情況危急,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如今聽到彆人喊出來實在是有一點羞恥……
與他一同來到雜賀城的紅屋宗陽一行卻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待遇。
雖然紅屋宗陽向雜賀孫一支付了遠超約定的傭金,但並不足以彌補那些遭受重創的家庭。而最重勇士的雜賀眾們也不太看得起那些跟隨他的護衛家丁。雖然在雜賀孫一的庇護下沒有人敢去找他們麻煩,但指指點點和白眼是少不了的。
紅屋宗陽年近古稀,這次遭受了身心打擊,來雜賀城的第二日就開始高熱不退,病倒在床。如果不是有晴子的診療和照顧,說不定就要丟了性命。這兩天才逐漸好轉,能在晴子的攙扶下出去曬會兒太陽。
“山今大人來了,”土橋守重熱情的迎了上來:“找你的人就在那邊。”
義楓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彥八郎!你怎麼找到這裡了?”
今井宗久笑著上前行禮:“老板千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事跡在南近畿幾乎是家喻戶曉了。我從尾張剛一回來就聽說了。據說有不少武家都想招老板入仕呢。”
義楓搖搖頭:“哪有千軍,隻不過是幾百疲敝的根來眾,還都被津田明算派到了陣前阻敵,我隻不過是撿漏罷了。”
“我這次來尋老板前,聚攏了一些想繼續跟咱們乾的一心堂的夥計。”說到這裡,今井宗久的臉上嚴肅起來:“不過有一個人,我想您應該先見見。”
“彥十?”義楓看著站在今井宗久身後的人,露出驚喜之色:“你們沒事就好,一心堂怎麼了?伊藤老板呢?”
幾天沒見,此時的彥十卻像變了個人。
臉色暗沉,雙眼布滿血絲,瞳孔失去了往日的活躍,變得黯淡無神。光線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勾勒出一張憔悴而頹廢的麵容。
他看到義楓,目光立刻像觸電似的收了回來,聲音暗啞:“老板,我、我是來領死的。”
義楓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你先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彥十從那晚聽見外麵的混亂聲開始,一五一十地講起了他的所見所聞。待到最後說起伊藤景隆孤身一人在倉庫放火示警,義楓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致,再到講起聽見武士們的交談,伊藤景隆守住門口力拚而死,他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節湧現出青筋,仿佛要把什麼擠壓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