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機俯下身,撿起地上碎裂的酒盞就欲走進這間廂房,卻被身後的姑娘們扯住了衣袖。
“公子,衣服臟了就臟了,可千萬彆衝動啊!”
“就是啊,裡麵那位可是左司馬大人,還是大將軍的心腹,得罪不起啊!”
張機麵露微笑,不動聲色地掙脫姑娘們的拉扯,轉身走進了廂房中,看見了那位有個漂亮夫人的左司馬劉意。
此刻的劉意醉醺醺、東倒西歪、指手畫腳地叫嚷著,已然站不穩了。兩名侍女想上前攙扶,卻被劉意粗暴地推開:“滾!”
劉意一腳踹開麵前的桌案,精美的菜肴和酒水灑了一地。劉意一腳踩在被酒水打濕的地板上,本就不穩的重心隨著腳底的打滑而向著一邊傾斜,整個人直直向地麵摔去。
半醉半醒的劉意想將穩住身形,卻隻是改變了摔倒的方向。一旁的歌姬和侍女們麵麵相覷,剛邁出一步,伸出的手邊停在了半空中,猶豫著要不要去扶住劉意。
也就是這一猶豫,劉意的頭直直地向著桌案的尖角磕去。
就在劉意的眉心距離桌角隻差幾厘米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袋,將體型雄壯的劉意一把拽住。
“嘶!”
劉意看著近在咫尺的尖銳桌角,恐懼瞬間就驅散了醉意,一口唾沫過喉,張機一把將劉意拉了起來。
“呼……呼……呼!”
劉意依靠在牆壁上,大口喘著粗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看著那尖銳的桌角,心中一陣後怕,旋即又打量起張機。
一身白衣的張機流露出的氣質顯然不是紫蘭軒的小廝,那腰間掛著的玉佩看上去也不是普通貨色。尤其是他腰間的那柄劍!
儘管他在百越的戰績有很大的水分,但既然是被姬無夜當做心腹培養的武將,自然也是一個還算過得去的良將。而作為一名武將,自然是喜歡兵器的,所以劉意對劍也有一番見識。
那柄雄渾古樸的寶劍,絕不是什麼凡品。
劉意的目光緊緊盯著張機腰間的長劍,露出貪婪的目光。
不過,貪婪並沒有戰勝他的理智。
新鄭的權貴公子他沒有不認識的,卻從未見過張機。
那麼張機很有可能是他國外出遊學的權貴子弟,這樣的權貴子弟背後往往都是有著護道者暗中保護的,沒準他剛動手就被張機背後的護道者一巴掌拍死。
再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能擁有這樣的寶劍,還能到處晃蕩並且安然無恙地活著的,沒準張機背後就是某一國手掌實權的頂級權貴,哪怕是以他韓國左司馬的身份,也一點都惹不起。
沒辦法,韓國太弱小了啊!
北邊和趙、魏相連,南邊則是楚國,東邊是齊國,西邊是秦國,韓國在這夾縫裡生存已經不容易了,哪還敢招惹他國?
彆看他是韓國的左司馬,手底下有著萬餘韓卒,還是姬無夜在軍中培養的心腹,但如果被他國手掌實權的權貴問罪,那麼姬無夜絕對不介意交出他來換取兩國的和平。
更何況韓國不止是四麵受敵,還是四麵樹敵!
趙國到現在還記著當年韓國將上黨送給他們,導致引發了那場令趙人至今沒有緩過氣來的長平之戰!
魏國呢,在建立之初的多年爭鬥後選擇修好,結成攻守同盟,但韓國卻屢屢借道給秦國攻魏。後來魏國終於忍無可忍,聯合趙國痛揍了韓國。但沒想到韓國聯絡了秦國,“殺神”白起和穰侯魏冉從天而降,八日疾行八百裡,突襲魏趙聯軍,斬首十九萬,坑殺俘虜二萬人,奪取十餘縣,將魏國徹底打殘,淪落到和韓國一樣隻能當牆頭草的地步。
而如今魏國的樂靈太後雖然是韓王安母親的親姐姐,雙方算是姻親,明麵上友好。但是魏國仍舊記著與韓國的仇怨。
那年信陵君竊符救趙,又率領五國聯軍破秦,剛打到函穀關下,信陵君便立即掉頭偷襲作為聯軍盟友的韓國。要不是楚國力保,韓國就真亡了。
至於楚國,韓國朝秦暮楚,雖然和楚國多有合作,但也多次配合秦國攻打楚國,在楚國那裡的印象也不算好。
秦國就更不必說了,秦國要東出,韓國就是必經之路,彆看現在韓國給秦國當小弟當得挺安逸,但秦國滅亡韓國的心從來沒有熄滅過。
也就齊國秉持“事秦謹,與諸侯信”的外交中立政策,才讓韓國的東境得以喘息。
所以,與其冒著巨大的風險圖謀張機腰間的寶劍,倒不如與張機結交一番。
畢竟韓國如此弱小,沒準哪天就沒了。
又或者哪天他在韓國混不下去了,到時候也可以借著張機背後的家族勢力轉投他國。
燕昭王用黃金台教會了各國君王千金市骨的道理,於情於理,他堂堂韓國左司馬轉投他國,就算不給他實權,也至少要保證他下半生的榮華富貴。
寶劍雖好,終不如性命和富貴來得重要。
想明白這些的劉意眼中的貪婪之色瞬間收斂,轉而露出笑容,向張機抱拳謝,道:“多謝這位兄弟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