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隨著眾人,麵朝遺像而立。
“下麵請逝者生前領導,揚子城投副總經理王福庭致悼詞。”
這年頭,葬禮也有了專職主持人。
李樂記得在暴死招聘上看到過,播音主持專業,形象姣好,男175,女165,五險一金,月薪6000+。
比起那些聒噪的傳統喪禮主事兒,受過專業訓練的,似乎更能帶動情緒。
王福庭用紙巾擦了擦眼角,操著悲戚的語氣念起悼詞。
如果不是昨天碰巧看見季淼淼手機裡和王福庭之間毫不掩飾的信息,李樂真以為這姓王的當得起生前好友的稱呼。嘿,tui!
被人攙扶的季淼淼,雙目低垂,輕輕抽泣。
果然,這個時候,也不忘畫個淡妝,那一身黑裙,修身熨帖,將一副好身材展露無遺,發間一朵白花,更顯嫵媚。
老話說中年男人三大幸事,升官發財死婆娘,於女人又是什麼?
“加入城投以來,曆任資產管理部經理、項目管理部副總監、總監.......噩耗傳來,我們無法相信這一沉重的事實。早上的經營戰略會議上你還在慷慨激昂的闡述著實施計劃.......你說過你還年輕,你要怒放.......”
悼詞長且無聊,李樂絲毫不懷疑這是從哪個網站上抄下來,換個名字四海通用的範文,也虧得王福庭念得聲情並茂。
“你倒在衝鋒的路上,你倒在明天的希望中......我們永遠懷念你!”
眾人三鞠躬,開始圍觀遺體。
人間自有真情在。最後一次再見到那個躺在仿真花叢中,麵色清冷的男人,終於有相熟的人開始哽咽。
火化、入殮。紅布包裹的骨灰被放進棕紅色雕花木盒。木盒又被放進一尺見方,價值8萬的一個水泥澆築的小坑。
還不如直接撒到哪個樹根兒底下。
活著時候住在離地幾十米高的半空,死了最起碼能沾個地氣兒,還省錢。
葬禮和墓地都是給活人看的,李樂想著。
墓碑豎了起來,李樂看著正中小小照片裡,微笑且陽光的男人,“嘖嘖嘖,真特麼帥!”
照片下,一行機雕加粗楷體字,李樂,括弧,李大成,反括弧,1987—2024。
葬禮結束,又到了喜聞樂見的吃席環節。眾人似乎忘記了剛才的悲痛,推杯換盞,高聲喧鬨,紅光滿麵。
李樂挺高興,人生麼,無非三場席,滿月、結婚、走人,熱熱鬨鬨有什麼不好。
“走吧。”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長發男人,走到李樂身邊說道。
“你是?”李樂有些懵,
“你覺得呢?”
“白無常?”
“那是以前,現在組織架構調整,叫接引部專員。”男人指了指胸前的名牌,“資深的。”
“你好,你好,李樂。”李樂伸出手,
“客氣,客氣。白二十三。”倆鬼互相握了握手。
“行了,沒什麼事兒,咱們走?”白二十三說道,
“不都說是什麼頭七麼,這才三天。”
“你說的是老黃曆了。上麵出了規定,要加強辦事效率,轉變工作作風,減少不必要環節,一律縮減到三天。”
“那要是超過三天呢,這有的地方還有停靈七天的。”
“那也不行,我們有kpi考核的,超過一天扣分,超過三天以上就要去hr那邊報道,重新培訓,有兩次這樣的事兒,就得走人。”
“你們也這麼卷?”李樂疑惑道,
“可不是,現在僧多粥少,你不乾有人乾。”白二十三一臉無奈。
李樂想了想,把白二十三拉倒一旁,從兜裡掏出遝紅通通,印著天地銀行字樣的鈔票,塞到白二十三手裡,“哥們兒,要不通融通融,再等兩天?我還想再看看家裡老頭老太太。”
“哎,哎,你這是乾什麼,我可告訴你,這是讓我犯錯誤。”白二十三語氣不悅,隻不過把鈔票推回去時候,在李樂掌心撓了撓。
李樂瞬間明了,又從兜裡掏出一遝,加上剛才的,又塞回白二十三手裡。
“這樣,白哥,您這整天跑來跑去也不容易,就權當弟弟給哥哥的煙錢。”
白二十三臉色不變,掏出手機一樣的東西,點開劃拉幾下,隨後攥著被李樂塞到手裡的鈔票一起裝進褲兜,說道:“這樣吧,剛查了一下,最遲到今晚十二點。”
“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