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課這種事,學生們深惡痛絕。
老師其實也滿腹怨言,誰不是拖家帶口,為人子女,時不時來點家務官司,小病小災。
不過,都在撐。
學生們撐的是一個希望,搏一個未來。老師們撐的是責任和教書育人的底線。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八分好,兩分壞的事,在有些人眼裡,隻盯著那兩分無限解讀,擴大、延伸。卻忽視了無數人為了維護剩下那部分所做的努力和付出。
世上也沒有絕對的公平。
就如高考,這一場囊括中低階層的博弈,高層,早已如淩霄寶殿蟠桃會上的那群仙兒,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高考之前是有限博弈,有固定的科目和標準的答案;之後就是無限博弈,麵臨的很多問題都沒有標準的解法。
有限博弈可以比拚策略、方法、時間;無限博弈比拚的是運氣、機遇或者是家庭的積累,對於個人而言,所能依賴的是終身持續學習的興趣和能力。
高考,從它結束的那一刻起,人光憑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就越來越少了。
李樂一通胡思亂想,鈴聲大作,一節化學課,在試驗後彌漫著的二氧化硫氣味中圓滿結束。
“回頭把這節課的筆記整理好,借我抄抄。”李樂踢了踢田宇的凳子。
“你自己沒記?”
“上課走神了。”
“咋,身體不舒服?”田宇賤笑道,“啊,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明白明白。”
“弱智。”
撂下句話,李樂去找曾敏解決午飯。
補課最後幾天,鐵一中安排了軍訓這個保留項目。
開大會,提要求,請的來賓最少都是兩杠三,看起來挺重視。
不過上午還得上課。不發衣服不發槍,散兵遊勇一般整會兒隊列,就開始和教官吹牛聊天,突出一個軍民共建其樂融融。
學校拍拍照片,錄個像,留點資料齊活。
王加強純粹是應付上麵的要求。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
教官們也樂得出來放個風,和學生們嘻嘻哈哈。能分清左右,喊齊一二一,稍息立正彆晃悠,隊列什麼的隻要前後排不拉個二裡地,就是歪瑞故得哈拉少。
“回頭還得軍訓,多吃點兒,補充熱量。”
曾敏把一塊油汪汪的肥肉夾到李樂的飯碗裡。
瞧了瞧曾敏飯盒裡挑到一邊的瘦肉,李樂皺了皺著眉頭,和著米飯扒進嘴裡,沒嚼,直接咽了下去。
“那就是過家家。”
“你還想咋樣。”
“怎麼也得摸摸槍。”
李樂回憶經曆過的軍訓,住營房,吃大灶,六點起床,九點熄燈,五公裡拉練,400米障礙,就是沒碰槍,頗為遺憾。
“那玩意兒有什麼好摸的,打一發,煙嗆人,震得肩膀生疼。”
“你摸過?”
“這不廢話麼,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號召學工學農學軍,滾一身泥巴,磨一手老繭,練一顆紅心。”
“一把五六扛在肩,抗擊美帝誌氣堅。”曾敏舉起筷子,衝李樂喵準,“雞嗶你!”
噫~~~~~~
下午,比公司團建強不到哪去的軍訓,照常進行。
作為今後三十年裡,身體素質最好的一批學生,沒有柔弱美少女“啊呀”一聲,單手撫額側身呈85度角,3.5秒後緩緩倒地,暗戀少年挺身而出,撥開眾人救駕的橋段。
更沒哪個正義感爆棚,身負古武傳承的小夥兒一記掃堂腿,踢倒不良教官,隨後被部隊領導相中,拍著胸脯承諾將來要將其招入麾下,來一個特種兵王在都市的傳說。
主打的就是一個輕鬆寫意愉快。
一句解散,大夥兒搓著手,哈著氣,扔下樂嗬嗬的教官,急匆匆跑回教室,拿書包回家。
教室裡丁零當啷,程豔輝進門,“先彆走,耽誤二十秒,說個事。”
“後天十五號正式開學,下午四點,家長會,爸媽得來一個,有特殊情況,給我說。不來的,自己掂量。”
那個學生生涯裡最恐懼的大事件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