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還沒見過曾昭儀對誰這麼客氣過,立時收了心,站直了杵在曾昭儀身後。默不作聲。
“嗬,我正說呢,小曾昨天來電話,肯定都是這個點兒來。”老頭看到曾昭儀,挺高興,又扭頭衝屋裡說了句,“小曾來了啊!”
小曾?李樂舔舔嘴唇,這什麼稱呼?
老頭讓開門,進到屋裡,鼻子靈的李樂就聞到一股揮之不去,淡淡的清香之氣。
而在這股氣味之外,還有墨香,書香,再仔細一聞,嗯,王致和。
剛站定,一個穿著對襟布衫,寬鬆長褲,布鞋,一副黑框眼鏡的老太太從連通的裡間迎了出來。
看到老太太,李樂忽然和付清梅做了比較。
如果說付清梅給人的感覺是斂了鋒芒的匣中劍,這位明顯年紀大了幾歲的老人,就像是淡然自處的蘭花,沉穩靜謐,一股
親近感油然而升。
曾昭儀這時才指著李樂,“王老師,袁老師,李樂,我外孫。”
“跟我來燕京玩幾天,今天帶過來認認門兒。”
“李樂,這是王士鄉老師,袁詮悠老師。”
“王爺爺,袁奶奶。”
磕頭是不興了,李樂按照舊時規矩,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嘿嘿,詮悠,你猜我看到這孩子想到誰了麼?”王士鄉對袁詮悠說道。
“誰?說出來我認識麼?”
“肯定認識,不過那時咱們都小呢?還是你本家。”
“小?本家?提個醒?”
“昨夜溫存,今宵涕淚,舊歡新恨都須記。”
“袁寒雲,袁二公子啊!”袁老太太恍然,不過又嗔怨道,“士鄉,那人和我可不是本家,再說,這人可不興用在孩子身上比喻。”
李樂聽到袁寒雲三個字,也是苦笑道,“王爺爺,這個不好比吧,我可沒他那福分,再說現在也犯法不是?”
“哦,你知道袁寒雲?”
“知道些。”
李樂心說,袁大總統的二少爺,才子當得,驕奢淫逸也是翹首,十一二歲便去大明湖逛畫舫,一生紮在風流苑中,死後引得進門滬海津門名媛名妓,紛紛寫出“我於袁二公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這個人,老爺子,您真會開玩笑。
“就是個頭高,也壯,袁寒雲可是輕飄飄的。”王士鄉回憶著。
“行了,孩子要是不知道就算了,都知道那人是什麼德行,彆為老不尊。”袁老太太說道。
“哎呀呀,夫人教訓的是。”王老頭一把抓住李樂的手,“走,小夥子有力氣,幫我個忙。”
“小曾,借你孫子一用。你隨便坐,茶壺裡有剛沏得的茉莉花,自己倒。”
說完,王老頭把李樂拽到了裡麵屋子。
李樂這才仔細打量了屋子裡的陳設,字畫書籍滿堆,還有些瓷器、青銅、玉器,竹器的古董古玩,擺在幾個櫃子裡。
而最占地方的,卻是堆疊在一起的一些家具。
大案,圈椅,交椅,官帽椅,長幾,坐墩,博古架,衣帽架,還有些李樂說不出名字的,就那麼一件挨一件,一張疊一張的堆放著。
李樂“嘖嘖嘖”幾聲,摸著一張琴床,問道,“王爺爺,這是紫檀的吧?”
“啊,這個啊,小葉紫檀的,清中期的。”
“那把交椅呢?”
“黃花梨,明代嘉萬時期的。想看,回頭細給你講。牆根兒那兒有一溜蛐蛐罐兒瞧見沒?”
“瞧見了。”
“把這些家具挪個空,把那幾個蛐蛐罐給拿出來。”
李樂一愣,“老爺子,這些家具就這麼搬?不帶個手套,墊墊東西什麼的?”
“用不著,仔細點,小心點就是。”王老頭推推眼鏡。
李樂瞅瞅這些家具,又看看牆根兒那幾個灰不溜秋的瓦罐,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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