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民小吃店,老板孫建設,婆姨張翠翠。
兩口子原都在五機廠食堂,孫建設是采買,張翠翠是白案。
一個癡肥,貪懶奸猾,一個魯胖,刁蠻粗鄙。五機廠裡有名的一對潑皮無賴。
孫建設因為前些年乾采買,手裡不乾淨,被查到後,雖然廠裡有人作保,免了牢獄之災,但開除依舊躲不過去。
從廠裡出來後,學人做生意,在社會上廝混了幾年,一分錢沒往家裡拿,反而搭進去不少。
好在張翠翠有份收入,日子雖過得緊巴巴,但還能湊活。
結果去年廠裡人員優化,張翠翠第一批就給優化了下來。撒潑打滾大鬨一番後,發現沒人理采,隻好買斷工齡,拿了一筆錢走人。
總不能坐吃山空,倆人一合計,乾脆用這筆錢,操持起老本行,在宿舍門口賃了個門麵,做起早點生意。
隻不過這倆懶慣了。彆人乾早點,披星戴月,一早五點半就出攤。他們,不到七點不起床。
八點多開門的早點鋪,做誰家生意?隻能接一些懶客或者過路客。
宿舍這裡的老住戶,大都知道這兩口子的人性,甚少有人去他們家。
昨天打了個撿破爛的碎娃,兩口子根本沒放心上,該吃吃該喝喝。
結果第二天去鋪子開門的時候,發現自家店門口,圍了不少人,心生警惕,走過去一瞧。
鋪門上,窗戶上,還有門口的台階上,塗滿了屎尿,一股帶著腥臊的惡臭,撲麵而來,蒼蠅橫飛。
怪不得,在這看熱鬨的人,都捂著鼻子,離的八丈遠。
張翠翠見到這場麵,嗷咾一嗓子,差點背過氣去。
要不是孫建設體型足夠,在底下托著,他婆姨估計得給地上砸個坑。
咋辦,報警唄。
派出所來人,捏著鼻子轉了圈。
拉過兩口子問話,“最近得罪人了?”
從債主子講到被恐嚇的顧客,又從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的街坊四鄰講到昨天那幾個撿破爛的娃。
民警都愣了,你家這特麼是做生意還是結仇家。照這兩口子的說法,誰都有可能。
說實話,出警的人打心底不想管這事,不過又是職責所在。
筆頭戳戳本子,“要是第一時間能抓到就好了。等著吧,我們回去查查,自己把鋪門和門口收拾一下。”
民警撂下一句話,騎上摩托走了。
其實也不怨民警不積極。二十年後,300塊一個攝像頭能解決的問題,現在你連買的地方都沒有,更彆提天眼這種神器。
兩人隻能咬著牙,一點點衝洗,想開口罵都不成,因為實在太特麼臭了。
心裡憋著,費了大半天,把門窗和台階上的屎尿弄掉,但是味道,估計得繞梁三日。
不過兩口子倒是記住民警那句“抓現行”。
晚上,把孩子送去奶奶家,兩人開始在鋪子裡蹲守。
整個夜裡,有點風吹草動,孫建設就拎著菜刀衝出門去,結果屁事沒有。
倒是把一早來運垃圾的清潔工人,嚇得半死,一陣輸出,對孫建設先人進行了無比親切的問候。
就這個臭樣,白天生意也沒法做,誰來了都得繞著走。難道就著尿騷味喝粥,伴著屎臭味吃餅?
又守了一晚上,依舊沒頭緒,兩口子隻好認倒黴。
去賣香燭的地方,買了幾把香,給屋裡熏了熏,準備再開張。
一早來到鋪子,噫~~~,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孫建設徹底傻了眼。
報警,民警又來看看,還是沒頭緒,隻好給出了個主意,“你說的得罪的人,不好找。街坊四鄰好找吧,去給人好好說說,萬一人家有看見的,願意幫你呢。”
兩口子無招勝有招,買了東西,去給隔壁那些以往吵過架的鋪麵給人說好話。
第二天,好不容易開了門,還沒賣幾份早點,就看到一群穿著破爛衣衫,蓬頭垢麵的娃,排著隊來到鋪子門口,席地而坐。
隨後,一個在前扯起嗓子,“日出東方亮堂堂,孝府門中,今日要出喪哎~~~~~”
其他人跟著合唱,“孝男孝女站兩旁,與亡者來歌場,大大封個利市,來的客,來的客,額給倷們說個吉祥!”
“一送亡靈聽我言,祭在家中要金錢,自己苦的金錢帶不走,兒孫送你真經路費......”
“....你要一步一步往上遙....五送亡靈自逍遙,早到西方路一條.....”
“九送亡靈....黃旗飄飄敬太陽....兩朵蓮花一齊開,是你修行見如來!”
一段唱完,利民小吃店門口,引來一群人的圍觀。
有不明白的,問旁人,“哎,夥計,這是唱滴啥?”
“哎呀,你這就不懂了吧。”
“您見多識廣,給說說?”
“這個詞,叫送亡靈。是以前大戶人家做白事時候,請的唱班子,事主院裡,得唱上三天。”
“謔,夠氣派。”
“那可不,唱班子,三十六和尚,三十六道士,湊一起,這叫儒釋道三花聚頂,沒錢根本辦不起來。”
這人“嘖嘖嘖”幾聲,又說道,“這好些年沒聽過這麼地道滴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