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叫爺倆呢。”李晉喬發動車子,一打方向掉了個頭,“兩人路不一樣,但是都有良心,也上進。你知道不,長安來的時候,成子還擺了兩桌給我送行,都是當年在鐵道邊撿破爛的娃。”
“有上學的,有學手藝自己掙錢了的,還有去當兵了的,哎呀,那群小叫花子,鼻涕邋遢的灰溜溜樣,一比現在,這人啊。”
“你這也算積德行善咯。”
“額不信那個,就是伸手幫一把的事兒,也沒想著以後怎麼樣,最低限度,彆成了禍害,現在看,還成。嘿嘿。”
“瞧把你美得。”曾敏從包裡掏出一個盒子。
“可不,成子送我一箱華子,一箱茅台呢。”
“你也要?”
“沒,就留了一瓶一條,孩子掙錢也不易,整天陪吃陪喝陪笑臉的,生意場上,不像曹鵬過的簡單。”
“你喜歡成子?”
李晉喬琢磨琢磨,搖搖頭,“都喜歡。”
“給,戴上看看。”紅燈前,曾敏把盒子打開,給老李手脖子上扣上隻手表。
“呀,天梭。”老李低頭,看到表殼上的標誌,“不少錢吧。”
曾敏抓著老李的胳膊,舉到眼前,左看右看,“石英的,不值錢。貴的,你又不能戴,就這個挺好。”
“好看就行,什麼石英機械的。畫賣的怎麼樣?還有那個訪談。”
“訪談沒啥,賣了三幅畫,一個8萬,兩個10萬,去掉傭金,反正買房加裝修的錢有了。”
“這次小貓和軍械庫還有斯托金藝術中心談好了,明年上半年,和幾個那邊、歐洲的女畫家,搞一次女性主題展,還得要兩幅新東西。”
“我琢磨著去哪轉悠轉悠,清清腦子呢,現在是一片糊塗醬子,沒頭緒。”
“可以,可以,這飯吃著香。”李晉喬一轉手腕,抓住曾敏的手捏了捏,“這手,可老值錢了。”
“那也是右手,你抓個左手使什麼勁。”
“一樣一樣。”
綠燈亮,李晉喬抓著曾敏的手,也不鬆開,就那麼疊在檔杆上。
路過燕大,曾敏指了指,“哎,去不去看兒子?”
“看他乾嘛?你趕緊回家休息,還得倒時差呢。”
“得撐到晚上。”
“不去,這小子現在忙著國慶舉旗過城樓。看一眼,說兩句話,有啥意思。”
“那就回家?”
“回,回。”
老李直行,一點不帶猶豫,從燕大門口駛過。
開進二環,李晉喬想了想,說道,“國慶,媽來參加活動。”
曾敏蜷在座位上,打了個哈欠,“你不說了麼?到時候陪著逛逛,還有春兒。”
“你要是能分身也行。”
“分身?”
“滬海的那個張媽媽也來。”
“嗖”,說到這個,曾敏就不困了,坐了起來。
“倆媽都來?”
老李點點頭,“可不,大姐陪著。都觀禮,都參加招待會,都看演出。”
“那,咋辦?”
“我和李樂想了個招,麵上裝不知道,到時候,咱倆分頭行動。”
“那要這兩位碰見了?”
“認不認識是一說,就算碰見了,咱們小輩裝傻就是。倆老太太加一起快一百六了,不至於。”
曾敏抱著膀子,琢磨半天,“你說,我現在沒搞明白,這倆人,一東一西,一文一武,一前一後,互不搭嘎,以前也不認識,至於麼?”
李晉喬咂麼咂麼嘴,“我覺得吧,根子還處在我爸身上。”
“老爺子?”
“嗯。”老李想了想,“我爸,算是個人物吧。”
曾敏點點頭,“嗯。”
“我印象裡,老爺子一輩子,腰都是直的。可他就在張媽媽那,身段軟。”
“你想,我大媽死的早,娘倆,他虧欠著,可那年頭,今天不一定能見明天的,他隻能心裡擱著,等到想補償了,可最好的時候過去了。”
“張媽媽那,當時我爸肯定是想好好過下去的,可性格和習慣這東西,合拍是蜜裡調油,不合拍,就是油和水,攪和完了,靜下來,總會有道線。有人能將就過,有人就不行。”
“我爸和張媽媽,一個外柔內剛,一個外剛內也剛,都不是將就的人,咋辦,隻能分開,但你要說心裡沒彼此,肯定是胡扯。何況,還有我姐呢?”
曾敏咬了咬嘴唇,“那你說,老爺子後來又和老太太一起,不對?張媽媽可是沒再找的。”
李晉喬歎氣道,“誰說的清啊,
那時候不光講感情,還有組織呢。老爺子那個級彆,一句組織安排,是吧。現在流行啥詞,白月光還是朱砂痣?”
“那都是文青病,臆想和現實是兩回事,現實更複雜,更紮人。”曾敏下了個評語。
“都說,我媽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解伯伯說她是半匹紅裙一柄劍,可她也是女人。”
“就像那幾年,老爺子被打倒,張媽媽隔一段時間給寄點吃的用的,我爸也托滬海的戰友,給張媽媽和我姐安排這安排那。”
“我估摸著,我媽嘴上不說,心裡可那啥呢。就比如,你生病了,你前男友噓寒問暖的,我心裡得咋想。”
老李在作死的道路上,勇敢的,試探著邁了一小步。
“嗯?李晉喬?手拿開!”
“不拿,就不拿!換個,我生病了,我前妻,可行?”
“你還想有前妻?”
“啊,沒有,咱倆初戀即終戀愛,最後得進一個盒子裡的,你灰兒裡有我,我灰兒裡有你。哪能呢?”
車裡好一會兒,一陣寂靜。
“那你說,咱們......”曾敏揉了揉眼睛。
“李樂不總結了十六字方陣麼,聞風而動,見風使舵,船到橋頭,車到山前。”
“行吧,行吧,你家事兒怎麼這麼複雜呢?當年,也怪我沒見過細糠,早知道......”
老李臉一哭喪,“你,怎麼又開始了,這沒完了麼你?”
”走走走,掉頭,帶您去見兒子。“
“不去,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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